開門見山:「陸小姐,我知道你是為什麼而來,但我的東西不賣。」
「為什麼?」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目前,那只是個半成品。」
我端著咖啡杯往嘴邊送的動作驀然一頓。
「我知道,你們生意人都在乎商業價值,但我不在乎。我只在意我最後能獲得怎樣的成果,它能為人類科技帶來怎樣的變革。於我而言,它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我定定地看著她。
在提及自己的理想時,那張素麵朝天的臉,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奪目光彩。
她是個很耀眼的女孩子。
也本該成為留名青史的偉大科學家。
可是前世,因為兩個男人的私慾。
她死在陌生的國家。
如同一粒灰塵消失在歷史的車輪下。
「陸小姐,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
我忽然伸手攔在她面前。
誠懇地望著她:「秦小姐,我願意為你提供科研所需要的一切資金和其他資源。」
「而你,只需要在得到成品後,幫我一點小忙。」
「你的成果,仍然是屬於你的,歷史書寫會冠以你的名字——這樣可以嗎?」
24
我回國那天,初雪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拎著行李箱走出機場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到了旁邊的廣告牌。
那上面,赫然是林酒妝容精緻的臉。
這幾年我在國外忙著創立公司,以便於能和逐步接手陸氏的陸心廷分庭抗禮時,他也沒閒著。
沒能被成功特招,面試也失敗後。
林酒還是被他想辦法送進了電影學院,成功在娛樂圈出道。
她還真是始終如一。
我嘲諷地笑笑,坐進車裡。
穿過薄雪覆蓋的車流,車子徑直開到了公司樓下。
三天後的招標會,是又一個至關重要的節點。
我和秦芷蘭泡在公司三天,確保把方案優化到最佳。
然後在公開招標現場,毫無懸念地拿下了那筆單子。
宣布中標公司的時候我從座位上站起來,對上一旁陸心廷震驚的目光。
「你!陸心喜!」
我彎了彎唇角:「好久不見咯,哥哥。」
結束的時候他一路追出來,把我堵在走廊。
語氣里還殘留著幾分不敢置信:
「蘭心是你的公司?」
「秦芷蘭失蹤後,是被你藏起來了,是不是?!」
「你好急啊陸心廷。」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什麼叫被我藏起來了,你和她素不相識,這麼執著於找一個大活人幹什麼?」
「不會是想幹什麼違法犯罪的勾當吧?」
然後在他陡然凌厲的眼神中,大笑著離開了。
這次回國我高調至極,拿下合同後就開始四處社交,結識了不少商界出名的人物。
因為手握秦芷蘭的專利獨家使用權,又剛從陸氏手裡搶下一個大項目。
所有人都對我非常客氣,友好至極。
這是前世我哪怕拿了三個影后,也沒感受過的東西。
「人啊,果然還是要掌握生產資料。」
我舉著紅酒杯,感慨了一句。
身邊的蘇嵐轉過頭來,盯著我上上下下地打量:
「我怎麼覺得,你只是出去了四年,回來卻跟成熟了十歲一樣。」
「也很正常吧,畢竟十八歲的時候可以仗著年輕發瘋。」
我說,「現在大學都畢業了,要朝人露出獠牙前,也得先裝一裝體面。」
說完,我舉起手裡的牌子,喊價:
「兩百萬。」
坐在第一排的林酒猛然轉過頭來。
連同坐在她身邊的江添也看向了我。
目光相撞的一瞬間,他微微失神。
我眼尖地看到他額頭那道淡淡的疤痕。
突然覺得特別有意思。
「……兩百六十萬。」
回過神來,他馬不停蹄地舉牌,開始跟我競價。
我知道,這條滿鑽手鍊是他要拍下來送給林酒的禮物。
因為再過幾天,就是林酒的生日了。
哪怕他用盡手段,勉強在江家的公司有了點話語權,卻遠不及陸心廷獨掌陸氏那樣一家獨大。
要爭寵,就只能從別的途徑討好了。
我一路陪著喊價,看著他花六百萬拍下那條手鍊。
笑了:「感情真是深厚。」
江添握著那條手鍊,沉默地看著我。
好半天,才輕輕叫了一聲:「心心。」
「快別,我要吐了。」
我誇張地後退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片刻後,輕嗤一聲,
「比你那個小三媽有本事,好歹是上位成功了。」
「就是不知道你和我哥平時的時間表怎麼安排,你一三五他二四六周日一起?」
說這話時我音量沒有絲毫掩飾。
果然拍賣會一結束,就有商界好友來找我打聽到底怎麼回事。
我一臉為難:「我哥和江家那位私生子喜歡上了同一個小明星,害,就這點事,誰家還沒個痴情人了。為了真愛嘛,什麼都能忍。」
不光傳他們仨的閒話。
我還帶著資金進軍影視圈,捧新人女明星。
從林酒手上搶下好幾個她前世的關鍵角色。
陸心廷哪裡能忍受他的小白花在外面受這委屈。
當機立斷地對我出手。
正好,我等的就是這個。
不出手,怎麼露破綻呢。
25
我的名字突然和公司一起掛上了熱搜。
#蘭心創始人陸心喜 校園霸凌
#陸心喜造黃謠
#林酒被霸凌
當初校慶匯演上,我砸林酒鋼琴的視頻又一次被放了出來。
只不過這次,截掉了後面我彈《命運》的那段。
不僅如此,他們還聯繫到高三班上的同學,證明我確實校園霸凌過林酒。
「對,當時陸心喜一直很不喜歡林酒,撕她的卷子,還往她抽屜里倒墨水,帶領全班女生孤立她。」
視頻里,那男生一臉義憤填膺,
「但因為她是富家千金,林酒根本拿她沒辦法,受什麼委屈都只能忍了。」
「後來事情鬧大了,學校給她退學,結果她轉頭去國外留學鍍金了。」
「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新銳公司創始人了。」
公司股價連跌了好幾天。
幾個合作方都打來電話,委婉地問我到底怎麼回事。
我知道,如果不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合作就要告停了。
「您再等等。」
我轉著手裡的鋼筆,笑著跟他們拉扯,「都是生意人,大家都清楚,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不該輕易出手的。」
還好,林酒沒有我想的那麼沉得住氣。
她比前世更加憎恨我,如今見我風評不好,便趁勢跳了出來。
在一場直播里說起這件事:
「我記得那個時候,老師叫我起來讀課文。因為我是在村子裡念的小學,一個老師要教好多門課,教的都是啞巴英語。」
「說來有點丟人,她笑的時候,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發音是不標準的。」
「那次校慶演出,我也認真準備了很久。我學了那麼多年鋼琴……」
她語氣狀似平靜,說到最後,眼尾卻帶上了一層淚光。
彈幕不知道是吃瓜網友還是陸心廷請的水軍,擱那狂刷:
「寶寶你一點都不丟人,你已經很棒了。」
「是她厚顏無恥!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憑什麼嘲笑努力的普通人?」
「不是,只有我注意到她說在村子裡讀的小學連英語都沒老師教,和學了十幾年鋼琴,這兩件事前後矛盾嗎?」
我看到最後一條,沒忍住笑出聲來。
但這條彈幕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淹沒在字的海洋里。
這一天的直播,在線觀看人數破了五百萬。
第二天,我爸把我叫回去,一臉嚴厲地命令我把蘭心和陸氏合併。
「在外面讀了四年書,一點長進都沒有!才回國幾天,鬧成這個樣子。還不趕緊把公司交回家裡,再去公開道歉。」
我靜靜地看著他:「爸,你搞清楚,是我哥那個女朋友搞的事,不是我的公司出了問題。」
「那也是你先欺負人家!」
他一拍桌子,瞪起眼睛,
「再不聽話,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我笑笑地說:「不好意思了,真不是您生的我,懷我生我的都是我媽。」
很快,陸氏和江氏宣布合作。
兩家聯手,共同打擊我的公司,從蘭心這裡搶走了好幾個大型項目。
我爸公開宣稱要和我斷絕父女關係,他沒有我這種惡毒的女兒。
我在公司的停車場,險些被林酒的極端粉絲潑了硫酸。
他還和我爸暗中商量著,要用我高中時發瘋的事情,和那張診斷證書,乾脆把我送進精神病院去。
前世今生,都只有這點骯髒的手段。
那我的反擊,可要開始了。
哥哥。
26
眼看我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正好這個時候,林酒拿了她人生中第一個影后獎,又臨近她的生日。
陸心廷為她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
現場布置得富麗堂皇,邀請了不少她的粉絲,還搞了個網絡直播。
林酒穿著白色的小禮裙,溫聲細語地感謝了粉絲們。
下一個環節,是要播放粉絲們給她錄的祝福視頻。
她身後的大屏上,畫面閃出。
有些模糊,角度隱蔽,像是有人偷拍的。
片場的化妝間,另一個女明星正在對著鏡子整理妝容,一旁的林酒突然朝她撞了過去。
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打了一耳光。
然後在那個女明星愕然的目光里,笑了起來:
「我看上的角色,誰允許你跟我搶的?還敢讓我給你做配角?」
「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誰嗎?陸氏的總裁陸心廷。」
「等我男朋友看到我臉上的傷,你想好怎麼跟我道歉吧。」
「不,應該是——想好你片場霸凌我的視頻放出來,你被封殺後,要靠什麼謀生吧。」
最後的畫面,是她盯著那女明星的胸口,笑得別有深意。
「不!!」
林酒一聲尖叫,撲過去想擋住大屏,卻無濟於事。
現場的粉絲已經炸開了鍋。
一片嘈雜里,林酒和陸心廷的名字正在飛速竄上熱搜。
#林酒 我男朋友是陸心廷
#林酒 生日直播
#林酒 又被霸凌惹
評論數在以驚人的速度上升。
蘇嵐坐在我旁邊,捧著手機瘋狂打字:
「林酒姐,你怎麼走到哪被霸凌到哪,是全世界都對不起你嗎?」
然後被點贊到熱評第一。
「救命啊,她抓著別人打自己,真下得去手,臉都腫了。」
「不腫怎麼能證明別人欺負她呢,別叫林酒了,改名林茶吧。」
「我沒記錯的話她拿影后這部片子原本定的女主不是她,是另一位,之前挺火,後來艷照被爆,然後就被雪藏了。」
「試鏡拿不到角色,就靠誣陷和造黃謠是吧?」
27
議論紛紛中,又一條視頻上了熱搜。
是在國外的大學錄的,入目皆是各種發色瞳色的外國人。
他們在一個中國留學生髮言之後哄堂大笑,學著她不太標準的發音。
帶頭取笑的瘦弱金髮男字正腔圓地念了一遍,說:
「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才是標準英音,joker。」
然後被我揪住衣領,一拳砸在了臉上。
用標準的口音罵了回去: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你在你爹葬禮上也是這麼笑的?」
對方暴跳如雷,嚷嚷著要和我單挑。
結果又被我出拳打了回去。
拿鞋尖挑著他的下巴,笑笑:「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才是中國功夫,土狗。」
視頻發布者,是一個素人留學生:
「我也是生在大山裡的女孩子,一出生就差點被奶奶扔進灶膛里燒火。不過和林酒女士不一樣,我們村子裡沒有鋼琴,也沒有好心的一個月給上萬塊生活費的資助人,只有一個花了快三十年時間才敢鼓起勇氣走出去看一看,卻在留學第一天就被嘲笑的我。我只是看不慣有人顛倒黑白,不想幫過我的人這樣被汙衊。」
評論區的網友七嘴八舌:
「我沒看錯吧,這是之前被林酒說霸凌她、嘲笑她英文發音的陸心喜?」
「終於有人說了,誰家村子裡的小孩學十幾年鋼琴啊,前後邏輯都對不上還那麼多人信。」
「我艹,姐姐帥死了。」
「資助人?林酒的資助人不就是陸心廷,陸心喜的哥哥嗎?誰知道他是不是要跟親妹妹爭財產,故意汙衊啊。」
然後是我十八歲成人禮那天的視頻。
林酒當年為了拿到資助,自己從天台跳下去,汙衊孤兒院另一個女孩把她推下去的監控錄像。
陸心廷買兇殺人的證據——不只是未遂的秦芷蘭,為了把陸氏做大,搶奪項目,他和我爸暗地裡乾了無數見不得人的勾當。
能拿到這些,還要多虧了我媽。
最後一個,是江添。
他 pua 自己的生母整整七年,逼著她自盡在親爹面前。
用親媽的命,換來了一個進入江家的機會。
我大筆大筆地砸錢,把這些靠著前世今生的線索串起來後收集到的東西,一樣樣送上熱搜。
得益於他們之前的操作,本來就有無數人關注這場恩怨的動向。
涉及到違法犯罪,瞬間鬧得沸反盈天。
吃瓜群眾們忙不迭地報了警。
他們連把事情壓下去的餘地都沒有了。
想操縱輿論的人,最後會死在輿論上。
這個結局,你們還滿意嗎?
28
我爸和陸心廷被警方帶走的那一天,我媽甩出了一張離婚協議書。
陸心廷不敢置信,衝著她怒吼:「媽,我難道不是你的兒子嗎?你為什麼要偏心陸心喜,我也是你的孩子啊!」
「你爸偏心你,我偏心你妹妹。」
我媽輕輕嘆了口氣,在他面前坐下去,喝了一口紅茶,
「這個世界上的事,向來是公平的,不是嗎?」
陸氏和江氏合作的那幾個,從我手上搶下的項目先後爆雷。
他們的罪名又多了一條經濟犯罪。
我接管了元氣大傷的陸氏,將它併入蘭心。
然後去和重新掌握江氏的江時月見了一面。
她是江添同父異母的姐姐。
她的父母是商業聯姻。
「我小時候很恨那個女人,覺得是她破壞了我的家庭,後來才想明白,如果我爸不出軌,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會出現江添這個人。」
她端起咖啡杯,
「死在自己兒子手上,也算她的報應。」
我是在一年前聯繫到她,達成合作的。
我會幫她把江添趕出江氏,讓她獨攬大權。
前提是,在國內的很多資源交換,需要她來幫我的忙。
包括這一次的熱搜輿論戰,有很多都是江時月的手筆。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到他母親的自殺和他有關呢?」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因為前世,他也是這麼對我的。
29
判決下來前,我特意去監獄看望老熟人們。
第一個見的是我哥。
他死死地盯著我。
我笑:「別這麼看我,哥哥。」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像喪家犬一樣被趕出去的事,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你不會以為這幾年,我就天天在國外花天酒地、紙醉金迷吧?」
最累的那段時間,我每天幾乎只能用碎片化的時間合一會兒眼睛。
除了上課和公司里的事情之外,我還要忙著聯繫各方人脈。
從前世的蛛絲馬跡中,找出這三個人作惡的證據。
因為他們的手段如此熟練不留餘地,我相信那不是第一回了。
惡人不可能在我面前才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帶來的黑暗一定還有更多。
我猜對了。
「陸心廷,爸爸總說我不像他的女兒。他把你教成了一個獨斷專行的土匪,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不顧法律——還好,我不像他。」
我第二個去見的,是林酒。
她披頭散髮,目光憔悴。
隔著玻璃, 眼神都帶著恨不得吃了我的恨意。
她再也裝不出小白花的樣子,歇斯底里地問我既然早就有證據,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裝弱勢有意思嗎?!」
「當然有意思啊,不然你怎麼會裝這麼久呢?」
我站起身來,
「當然要讓你以為自己已經贏了, 才更有意思啊。」
我當然可以早點把這些東西放出來。
可那怎麼夠。
就讓她以為,自己大獲全勝,得到了一切。
然後在黎明到來的前夜, 親眼看著一切灰飛煙滅。
這是我前世經歷過的。
這一次,輪到你了。
30
我最後一個去見的人,是江添。
其實我本來不想去見他的。
我和林酒是自始至終的敵人,和陸心廷帶著血脈的聯繫。
而江添。
在我對他的愛消失無蹤後, 他和我已經毫無關係了。
但是警方告訴我, 江添想見我一面。
於是隔著一窗玻璃,我和他面對面坐了下來。
他沉默地看著我半晌。
直到我有些不耐煩地站起身來:「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
「……明明不是這樣的。」
他低低開口, 「陸家應該是我的, 我們也應該訂婚了。」
我腳步一頓, 猛地回過頭去。
他定定地看著我, 深色的瞳孔里閃爍著莫測的光。
我看著他的臉, 如果不是額頭那道淡色的疤痕,幾乎有一瞬間,我還以為看到了前世的江添。
回過神來, 只覺得荒謬可笑:
「只是訂婚嗎, 後面的事怎麼不說?你靠著我才得到陸家的一切, 然後和陸心廷聯手殺了我。」
「可是,很久很久以後, 我後悔了。」
他啞聲說,「只是, 你已經不知道了。」
「我很希望,很希望你能知道……」
太荒謬了。
太可笑了。
「對,我已經死了,我當然不知道。」
我回過身去,撐著玻璃,看著他, 一字一句道,
「但就算知道又能怎麼樣, 誰稀罕你的後悔?」
「這一次, 贏的人是我, 下地獄的是你。」
「江添,這是你應得的。」
31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很早。
我離開的時候,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秦芷蘭打來電話,說年後就要出國,去研究所開始新實驗。
我說好,然後祝她一路順風。
電話掛斷, 微信上是蘇嵐發來的消息, 說已經在火鍋店坐下了,讓我麻溜過去結帳。
我笑著回了個好字。
車窗外,一輪彎月高懸天邊, 將濃墨似的夜幕照亮了一角。
等這一夜過去,月亮落下。
我的太陽,就會重新升起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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