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是公主繡的?
「另外半條是臣自己繡完的,所以不算。」
我目瞪口呆。
這人幾天不見,怎的變得如此離譜,臉皮也變厚了。
「那你可以滾了,本宮不想見到你。」
崔狩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可臣有話要說。」
「你滾不滾?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像什麼話?」
我惱怒地抬腳,赤足踢向他。
沒想到這人就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背脊直直的,像是任由我發泄。
我踢累了,氣得一腳踩在崔狩臉上。
崔狩沒有躲。
他微微傾身,大掌捉住了我的腳。
那掌心因常年習武留下的厚繭擦著我腳心的嫩肉,有些許酥麻的癢意。
我掙脫不得,只能任由崔狩這麼抓著。
他被我踩住半邊臉,吃力地扭頭看我,眸色認真:
「那日你罵我,我回去想了很久,總想著不能就這麼放手。
「解氣了嗎?阿月。
「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解釋……」
茯苓的驚呼打斷了室內此刻莫名微妙的氛圍。
「顧侍郎,您醉了!公主正歇著,您不能進去啊!!」
24
我扶額。
這個顧侍郎又是誰?
我還沒恢復記憶,完全沒印象啊!
所幸,這個顧植懷比崔狩有規矩許多。
顧植懷雖然沖了進來,但他紅著臉,支支吾吾地站定在屏風外。
「公主……明月。
「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顧植懷還不知道。
此時,屏風的另一面,身著玄色衣袍的挺拔男人正跪在我腳下,出塵的眉眼冷到極點。
我突然緊張。
崔狩不會被人發現吧?
要是傳出去,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我用眼神威脅崔狩,不准他出聲。
顧植懷越說越激動:
「我知道這樣很突然!可我偷偷愛慕公主已久,再不說,可能就沒機會了。」
我愣了愣,居然是表白。
「我家在京郊的莊子有很多牡丹,國色天香,最襯你了。
「公主曾與我定情,還承諾,等來年花開,就讓我帶你……」
我說過嗎?
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
這邀約很浪漫,卻在我耳邊漸漸模糊。
因為,地上的崔狩垂著眼,看似虔敬聽話地跪著,卻泄露了眸間的醋意。
他淡淡地向屏風外瞥了一眼,隨後,伸出手指,在我光潔的小腿上無聲寫道:
「——阿月,拒絕他。」
不知道崔狩是不是故意的。
他粗糙的指腹刮擦過我的肌膚,異樣的感覺緩緩攀上背脊。
筆觸纏綿,處處勾連。
25
顧侍郎走了之後,我質問崔狩是什麼意思。
他臉色也不好看。
我們僵持著。
崔狩冷笑:
「顧植懷身形瘦弱,看起來還沒我那把長槍重。
「我雖然只有『一身蠻力』,但其他的還可以學。可這『一身蠻力』,並不是人人都有。
「牡丹?還真是庸俗不堪。」
崔狩嘲諷一笑:「他連你最喜歡的是赤薔薇都不知道,過來丟人現眼做甚。」
好一個「一身蠻力」。
我咬牙切齒,看不懂他這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官府的文書我已經派人銷毀了,你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
「崔狩,你現在應該回去安慰你那天下第一登對的未婚妻,而不是跪在我公主府搖尾乞憐。
「你憑什麼要求我拒絕他?」
崔狩驀地抬頭。
「憑我愛慕的人是你。
「我不喜歡紀青衿,也從未求娶過她。我求的恩典,是將你扶成正妻。
「阿月,這樣足夠了嗎?」
26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倘若真如你所說,為何當日皇兄賜婚的卻是紀青衿?」
崔狩蹙著眉頭跟我解釋:
「回京後,我從幽雲關帶了一名女子回來的消息,不知道被誰稟報給了皇上。
「那些老臣覺得你來路不明,恐是細作。皇上亦不容許我將你扶成正妻。
「側室和文書……是我那時候能給你的唯一保障,我想讓你安心。」
我回想起那日皇兄試探我的話。
裡面竟然還有這一層緣由。
崔狩繼續說下去:
「當年幽雲關大戰,撐到最後,是平南侯送來的糧草。
「那日我被駁回恩典,恰逢平南侯在場。他先是說起那份人情,又提及紀青衿傾慕於我,皇上便當場賜婚。」
我倚在榻上,不緊不慢地吃了顆紅果:
「現在賜婚一事已成定局,你打算怎麼做?」
崔狩希冀地看著我,等待我回應:
「償還人情的辦法有很多種。至於如何償還,我已向皇上言明自己的打算。」
我惋惜地笑笑:
「可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只這些。
「即便是皇兄收回成命,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崔狩一頓。
顯然沒有料到我這次會這麼堅決。
他下頜緊繃著,面色艱難地開口:
「讓你學東西是我考慮欠妥,我私心想著讓你早做準備,等日後做了夫人,總是要料理這些,不至於手忙腳亂。
「你走了之後,我睡不著,也沒心思練劍。空閒的時候,就把那些事都做了一遍。我這才知道,沒什麼是容易的。
「我沒有問過你的感受就替你做決定,這些是我做錯了。」
哦。
這態度勉強算是不錯。
我眯著眼睛,看向他的腰帶。
原來,這是崔狩自己繡的,怪不得那麼丑。
「阿月,你休我,我認。」
跪了這麼久,崔狩衣袍被地上的溫泉水浸濕,潮了大半。
崔狩仰起頭看著我,也不知道他膝蓋上的舊傷疼不疼。
我意識到,或許他這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博取我的同情。
他恍若未覺,看向我的眼神堅定:
「可我從未說過什麼『雲雨之歡』之類的胡話。
「如若說謊,崔狩腸穿肚爛,不得善終。」
27
他的話很動聽。
句句承諾,都足以讓我再心動一次。
可這張面龐和夢境中一劍刺死我的崔狩,緩緩重合在一起。
如果我告訴他那夢中發生的事會如何?崔狩會相信嗎?
我有勇氣去驗證這些嗎?
沉默半晌,我低著頭,心中已打定主意,繼續捧著盤子吃紅果。
「行,我信了。可你應該知道,我是公主,不可能做你的正妻。而本朝向來沒有駙馬手握重權的先例。」
說到這,他應該能聽懂我的婉拒。
「崔狩,我不討厭你了,但我們……就到這吧。」
崔狩定了定神,唇角牽起一抹自嘲,無視我的話,自顧自說下去:
「那也無妨。
「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比你的任何一個追求者差,我崔狩,只會比他們更出色。」
那雙黑眸固執地看著我:
「阿月,在那之前……不要看向別人,求你。」
28
崔狩果然沒有善罷甘休。
可我沒有等到顧植懷的春日邀約,而是在一大堆王孫公子遞來的帖子中,先等來了崔狩送來的東西。
第一天,他送來一箱子神兵利器。
那流星錘比我腦袋還大。
打開的時候,我發現他還細心地附了紙條:
【此為幽雲第一錘。若有登徒子糾纏,便可用此錘敲其頭部自保。】
我無語。
大哥,你要不要先敲一下自己試試呢?
第二天,崔狩送來一匹可愛的小馬。
我喜歡騎馬,所以,勉強算他有點新意。
可還沒騎兩天,小馬因為水土不服竄稀了,那黃湯洋洋洒洒遍布整個馬廄。
從那以後,我嚴令禁止任何與崔狩有關的東西入內。
而他每次造訪也都被我拒之門外。
第五天,將軍府門口那條長街的兩側,一夜之間擺滿了赤薔薇。
這本不該是薔薇盛開的季節。
那抹嫣紅卻在皚皚白雪中綿延數里,每一枝赤薔薇都被妥善完好地封存在冰塊里,保留著它們怒放的模樣。
就連茯苓這次也震驚了,誇讚道:
「哇,好美!崔將軍開竅了!
「公主,他一定是知道您病情有所好轉,特意來哄您開心呢!」
我瞥了一眼。
確實有進步,但不多。
我拎著裙子,踏出公主府。
——可惜,崔狩並不知道,顧植懷早就約我今日一同出遊,而我答應了。
他現在,連給我解悶都排不上號。
29
明明是顧植懷約的我,他卻遲到了足足半個時辰。
顧植懷在安鄴寺的門口見到我的時候,滿頭大汗。
「明月,你難得願意見我一次,怎的還把地點定在這裡……」
「前些日子睡得不好,總是做噩夢。聽聞有高人在此,我想過來轉轉。
「怎麼,你好像很不想來?」
我察覺出顧植懷的抗拒之意。
他趕忙擺手:
「哪有的事!我風寒剛好,你是知道的。下次咱們可以去小瀛洲的畫舫,姑娘們都喜歡那兒!」
我隔著幃帽,打量顧植懷發軟的腿腳,不由得陷入沉思。
方才我和茯苓也是一口ẗŭⁱ氣爬上來,也沒有這麼累。
或許,崔狩的話是對的。
顧植懷這人別的不論,體質確實有些虛弱。
我走向後院的禪房,一路上,我們說說笑笑,絲毫沒有注意一個熟悉的身影。
擦肩而過的瞬間。
那人的腳步頓了頓,忽然調轉方向。
30
「施主所求何事?」
「解夢。」
面前的慧遠大師微微一笑。
室內緩緩燃起拙貝羅香,混雜著說不出名字的薰香,令我昏昏欲睡。
他示意我躺在榻上。
蒼老的聲音低語,引我緩緩入夢。
夢中的我跪在地上,憤怒到渾身都在發抖。
面前站著一個上了年紀的龍袍男子,眉眼間和皇兄有幾分相似。
是父皇嗎?
我大哭著,像是在為什麼人求情,緊緊地抱住父皇的腿。
另一隻手則趁他不注意輕輕一扯。
他腰間一個形似令牌的東西,就這麼悄然落入我掌中。
畫面一轉。
我好似在縱馬飛奔,連頭髮都凌亂地散在空中,臉上傷痕累累,卻不知疲憊。
——我突然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夢,是我之前的記憶。
正想上前一步窺探真相。
紀青衿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
她紅著眼眶,用力將我向後推去。
「不!」
我驚呼,摔進一片雪地。
再抬頭,又變成了她和崔狩比肩而立的那一幕。
我護著肚子,慢慢後退。
紀青衿面容扭曲,聲音尖厲,腰間香囊也隨著動作微微擺動:
「殺了她,你答應過我的,一定會殺了她。」
看著執劍指著我的崔狩,這次,我沒有流淚和求饒。
我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嘲諷他前幾天才對我表露的真心:
「崔狩,是你說,不要讓我看向旁人的。
「可你看清楚了嗎,你會變心,也會為了她親手殺掉我和孩子,這才是真實的你,這才是我們的未來。
「別裝什麼痴情種了,偽君子。」
崔狩的手微微一顫。
這一次,我奮力撲上前,竟從他手中搶過了那把劍。
我先對著紀青衿的胸前刺了進去。
她軟軟倒下之際,我劍尖直指崔狩。
「這次輪到你了。
「崔狩,去死吧。」
31
我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喘著氣,汗濕透衣衫。
鼻間那股血腥味還沒散去,我趴在榻邊乾嘔起來。
摸了摸臉頰,竟然全是眼淚。
「這香雖能蠱惑夢境,但倘若施主不執妄念,內心堅定,定然不會在現實受其干擾。
「您之前心魘太深,現在親手破解了這個夢,日後不會再為它所睏了。」
那主持放下手中金缽,笑了笑。
「這香里有朝中禁物,所以老衲用量不多。能走出自己夢魘的人,是極少數。
「施主令我想起一位故友。只可惜,他雖心性堅定,卻不得不困於夢魘中。」
大師雙手合十,像是在低嘆。
我也跟著嘆了口氣。
原來這世間還有人和我一樣可憐。
可我沒想到,剛走出禪房,就看見顧植懷跪在院子中央。
顧植懷嘴唇發紫,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求助地看向我。
32
我這才注意到,崔狩一直站在禪房的門口。
我不知道他在門外聽了多久,又聽到多少,只見到他肩上落了一層薄雪。
瞧他沉默地站在雪中,又讓我想起來剛才在夢中的場景。
本能地後退一步,心中泛起一絲厭惡。
我現在不想看見崔狩。
前幾天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那點好感,頓時全無。
我問顧植懷:
「你跪在這裡做什麼?」
顧植懷顫巍巍地看著崔狩,很快膽小地縮回目光,不敢說話。
「是臣讓他跪的。」
崔狩淡淡地說著。
他無視顧植懷,伸手過來:「你哭了?」
我拂開崔狩冰冷的指尖,面容不悅。
「你這是在做什麼?
「崔狩,他是我帶來的人,你別為難他。」
崔狩負手而立,面無表情。
那是他生氣的徵兆。
「你的人?」
他垂眸,反覆輕念這三個字,森然一ťū́₉笑。
我冷冷地看著崔狩的眼睛,沒有退縮。
這次,我打定主意要跟他計較到底。
「公主不肯見臣,原來是有人作陪了。」
崔狩不像是前幾日那收起利爪的溫順模樣,他眸中怒火暗涌。
隨後,嗤笑一聲:
「顧植懷,你既然有膽做那檔子髒事,不如親口告訴公主,自己到底為何跪在這裡?」
33
那身形單薄的公子趴在地上,邊哭邊招。
原來,那日顧植懷向我表明心跡,不過是因為跟京城那幫紈絝打了賭。
他騙了我。
我與他,從前根本就不是什麼舊相識。
顧植懷常以「百女斬」自稱。某日醉酒後,和狐朋狗友打賭,說一定要把我這個失憶的公主釣到手。
竟然是我錯怪了崔狩。
我雖然有些心虛,但面對顧植懷此舉,並不覺得傷感。
這種下三濫的紈絝,真以為自己耍耍嘴皮子,我就會愛上他嗎?
34
我懶得浪費時間,轉身向院外走去。
崔狩大步跟了過來。
他沉聲追問:
「公主,你方才在屋內一直在喚臣的名字,為什麼?」
腳下步伐越來越快。
身後那人卻沒有放棄。
「阿月,你夢見了什麼,為什麼會難過?」
崔狩咬牙切齒地叫我大名:「李明月!」
下一秒,他行至我面前,一把將我扯入懷抱。
他禁錮住我的手腕。
吻就這麼落了下來。
崔狩吻得急切,用舌尖撐開我的牙關,仿佛這樣就能從我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有零星路過的行人朝著這邊張望,我嗚咽著推他。
偏偏那人跟銅牆鐵壁似的,對我予取予求。
直到淡淡血腥味從口中彌散開。
我快要把崔狩的腳給踩爛了,他才肯放開我。
「瘋子。」
我擦去唇邊屬於崔狩的血氣,咒罵道。
崔狩也不覺得疼。
他頂著嘴邊一抹淡淡的櫻紅,沖我挑眉道:
「還不肯說,那就再來。
「我皮糙肉厚,不怕你咬。」
——崔狩小兒,無恥之徒!
我氣得牙根痒痒。
從前我沒有想過將夢中看到的事告訴崔狩。
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
他這番死纏爛打,也該明白自己有多殘忍。
「好啊,那我就全都告訴你。
「從幽雲關回來之後,我總是能看到你的夢。一開始我安慰自己那只是夢,可它們有些會應驗成真。
「你猜我在你夢中看到了什麼?
「我夢見過你請旨賜婚,也夢見自己有了身孕。」
我沒再說下去。
可崔狩聽出了弦外之音。
他微微擰著眉,難掩神情中的驚詫:
「所以你也見到那個夢了。
「你害怕我,就是因為這個,對嗎?」
我緩緩看向他。
「如果你是我,你會相信一個可能殺了自己的人嗎?」
——他終於明白我為何要逃了。
只可惜,好像已經太遲了。
35
崔狩嗓音嘶啞:
「這次回京,我在平南侯的書房偶遇過幾次紀青衿,從那之後,便總會夢見她,她屢屢出現在我夢中,與我的舉止也愈發親密。
「我雖覺得莫名其妙,但我很清楚那些是夢,從未放在心上。
「直到後來……我總是會夢到自己親手殺了你。」
我攥緊手指,不願回憶。
他伸手過來,輕輕摩挲我的指節,安撫著我的情緒。
「皇上已經收回成命了。我和紀青衿,以後仍然是陌生人,不可能會再有交集。」
我微微一怔。
他如此雷厲風行,竟沒有猶豫半點。
崔狩便順勢乘虛而入,大掌包裹住我的手。
「阿月,你也說過,那些夢並不是都會應驗。我求娶紀青衿是假,為她殺了你更是無稽之談。
「還有,我已向皇上請命,到拱衛司任職。
「以後我便是公主府的司長。那樣既能守你平安,也可以做你的駙馬。
「從今往後,卑賤如泥的是我。
「——臣崔狩,只求公主垂憐。」
我被這一番話震得差點驚掉下巴,久久無法回神。
「崔狩,你莫不是發了什麼癔病?你來給我看家護院,誰去守著幽雲關?」
我甚至深深懷疑,他是不是找人查到了那天紀青衿所說過的話。
崔狩沉著眉目。
「幽雲關現在已經太平了,有沒有我,無甚區別。若有戰事,我定會第一時間趕回。
「可現在,就是天塌下來,最要緊的也是你。
「這是我自己做的選擇,你不必勸我,亦無需有任何負擔。」
——這麼肉麻的話,崔狩現在居然信手拈來。
周圍越來越多的行人朝著這邊張望,還夾雜著竊竊私語。
我耳根發熱,頗有些招架不住,急得去捂他的嘴。
「你能不能別胡鬧?
「還有,你說這種話的時候能不能小點聲?」
可崔狩強勢地抓住我的手,繼續說下去。
「阿月,對不住。無論是夢裡還是現實,我都讓你失望了。
「我知道自己以前不是個合格的夫君,可我什麼都願意改。」
崔狩垂眸認真看我,突然冒出一句不合時宜的話:
「你走後……府里的冬天變得很冷,也很漫長。」
我有些困惑:
「……我們在幽雲關的冬天不是比這更長更冷嗎?你忽然說這個幹嗎?」
「我的意思是,你不在的時候,我很想你。」
崔狩泄氣了。
他將我拉入懷中,頭擱在我的頸窩,就這麼靜靜地抱著我。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誰教給他的。
我翹起嘴角。
「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恢復記憶,想起自己喜歡的其實一直ţûₙ另有其人?」
果然。
環住我腰間的手微微一頓。
他輕哼了一聲:
「不怕。
「往後我做了公主府的司長,整天守著你。就算是你喜歡旁人,我也有的是手段,對你死纏爛打。」
我:「……」
「不過,我以後怕是要斷子絕孫了。
「是誰做的,誰就要負責。公主認為呢?」
我囂張的氣焰頓時消去大半。
「那我考慮考慮。」
「考慮什麼?」
「若你繼續表現好些,我考慮考慮,讓你在公主府做個面首。」
36
後來,崔狩把我拉進無人處,親了個夠。
不僅如此,他居然還忽然問我,有沒有進步許多。
我暈乎乎地回到公主府,才明白過來,崔狩口中的「進步」指的是什麼。
三天後,便是我的生辰宴。
除了我邀請的一些世家子弟,還會有些朝中大臣也到場赴宴,極有排場。
好巧不巧的,這也是崔狩來我公主府上當值的第一天。
沒想到,崔狩胡鬧,皇兄竟然也跟著胡來。
——他居然真的同意崔狩來我這公主府做起了司長。
今日崔狩腰間佩著刀,身形高大挺拔,威風凜凜,帶人穿行在庭院中,惹得不少貴女偷看。
他則是毫不避諱地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每每崔狩看過來,我就悄悄舉起團扇,遮擋自己的臉,故意不讓他看見我。
皇兄困惑:「李明月,大冬天的你拎著把扇子,到底想幹什麼?」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去,崔狩已經巧妙地移開了目光,垂首站在原地。
我訕訕一笑:
「皇兄,我心裡熱,你就別管我了。」
剛說完這句話,我就看到角落裡坐著的紀青衿。
紀青衿這幾日似乎瘦了許多,整個人也沉鬱不少。
今天,她恭恭敬敬地站一個男人身後。
那男人看起來四十歲上下,聲如洪鐘,沖我笑著道賀:
「臣平南侯紀淳風,參見長樂公主。」
原來,這就是平南侯。
「臣已經將正禮送到了庫房,聽聞前幾天小女行事無方,多謝公主未曾計較她之前的莽撞。」
——竟是變著法兒為了之前的事跟我道歉呢。
我正要笑著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