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整夜失眠的趙斯辰會突然對我說:「阿妍,你知道嗎?我的病比你還要嚴重。」
以前,我將他抱進懷裡,他就會睡著。現在,他永遠徹夜無眠。
我問他:「你怎樣才能安穩?」
他躺在我懷裡,環住我的腰,閉上眼睛說:「除非我吃了你。」
我緊緊抱著他,他卻告訴我:「你是風做的,永遠都抱不緊,永遠都會溜走。」
?10
我不小心看到了便簽里的計劃,忘記了自己在幹什麼。
我努力讓自己恢復理智,打算閹掉自己這隻小貓。
我不該愛他。
「你去結紮好不好?」我的要求提得很突然,「你願意嗎?」
趙斯辰當時正在為我洗衣服,儼然成了居家好男人。
「你說什麼?」
「你不會願意的吧!」我從他身後環住他,出神地問:「你什麼時候離開我?」
「你把我折磨成這個鬼樣子,居然讓我離開你?」
「那你去結紮好不好?」
趙斯辰摸著我的手,默不作聲。
「我不喜歡戴那個,害怕懷孕,害怕你不要我,我卻還帶著孩子……」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
「誰知道呢?我妹妹就是這樣,懷孕墮胎,跳樓自殺。她最愛的那個男人,說她只是個發泄工具,不配給他生孩子。」
趙斯辰轉過身來將我擁進懷裡,阻止我繼續說下去:「好了,好了,我是愛你的,我才是你的工具,你是我的唯一……」
「我不想懷孕,我這個樣子,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你知道的……好不好?」
趙斯辰還是沒有說話,他在猶豫……
「你去結紮,我們不要戴那個了,我不喜歡……你不是說愛我嗎?」
他愛我,愛到瘋魔。
我陪他一起去了醫院,甚至比那個讓自己妹妹墮胎的男人都要貼心。
當晚,我把他當成小寶寶一樣照顧,給他做飯,喂他食物,貼心哄睡。
我生日那天,一切在我意料之外。
11
那天是某品牌大秀,趙斯辰在後台等我。
他為我準備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下台之後,看到燭光璀璨,寶石閃亮,鮮花錦簇,平日裡與我關係淡漠的同事熱情地祝我生日快樂。
我看向趙斯辰,他還沒有這樣大的能耐。
趙斯辰懵在當中,卻被人群擠到邊緣。
「陳總!陳總!陳總!……」
陳皓琰又在擁簇中登場,他手中的黃玫瑰上,有一條擺成心形的項鍊。
「想我沒?阿妍?」
陳皓琰消失三個月,他想起我的時候就發一條消息。這種柏拉圖式的感情讓我以為我和他就算是沒有關係。
我這次不敢走人,畢竟陳皓琰是我的金主,也是曾經夢寐以求的男人。
我接過鮮花,乖乖讓他幫我帶上項鍊,默默接受陳皓琰的當眾一吻。
Lina守在趙斯辰身邊,拽住他的手臂,一直苦口婆心,防止他的衝動。
蛋糕紅酒,一支交際舞,我應付完了全場,已經找不到趙斯辰的蹤影。
直到將要散場,陳皓琰問我:「陪我去海邊?」
「我今天不舒服。」
所有人都知道我為什麼心不在焉,除了陳皓琰。
但是沒有人主動挑破,畢竟害怕一場雷霆暴怒。
陳皓琰送我回家,他好像看出端倪,問我:「你和那個趙斯辰什麼關係?」
「他是……沒什麼關係,他在追我。」
我是個壞女人,要壞就壞到底。
「我最近很忙,你不會耐不住寂寞吧?」
「你敢這麼忙,分明是不在乎!」
陳皓琰嘆口氣,說:「看來你太野了,不能再給你資源了!」
「皓琰……」我對他撒嬌,沒想到他說的是真的。
「我得把你雪藏。」陳皓琰很平靜,不像是開玩笑。
「你別生氣了嘛!」
車停在我家樓下,他問我:「歡迎我上去嗎?」
「我家像個豬窩,你不是潔癖嗎?」
「你真是一點都不聽話。」
我聽不聽話無所謂,重要的是他不能上去。
我乖乖下車,不等他表示。
下車之後,送他熟悉的飛吻。
我和趙斯辰的事人盡皆知,陳皓琰早晚有知道的一天,何必與他苦纏。
我回了家,趙斯辰不在。
12
我睡到半夜,趙斯辰回來了。
動靜很大,在玄關就已經地覆天翻。
他帶了別的女人。
我開了燈,看著這兩個醉醺醺的男女。
趙斯辰推開那個女人,看見我瞬間清醒:「阿妍!」
「你何必來我家呢?」
趙斯辰將那個女人退了出去:「滾蛋!」
她卻又踏進來:「憑什麼?」
「滾!」趙斯辰沖她大叫,沒有理智,像個混帳。
門重重關上,我被趙斯辰上下打量。
他問:「你幾點回來的?」
「比你早一點。」
「哼!」他轉身去衛生間,大吐特吐。
「我們分手吧!」
這段感情稀爛,千瘡百孔,病入膏肓。
趙斯辰癱在地上,頭昏腦漲,醉醺醺道:「你妄想!你傍上陳皓琰所以不要我了?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他要你幹什麼?他不怕染病嗎?」
我在他面前蹲下,輕撫他的臉頰,卻狠心對他說:「是我,不想和你繼續了。我們都瘋了,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我,只是適時該拋棄他了。
我從前在妄想什麼,一度可笑。
趙斯辰望著我,拉過我的手臂。他從未這樣做,我一點防備都沒有。
他,狠狠地咬上一口,直到出血,他滿口血跡。
我有病,竟幫他擦拭嘴角。
那晚,是我們最後一次。
淋漓盡致,不管死活。
趙斯辰醉醺醺入睡,我給他講了一夜苦衷。
都是我編的。
他默默淌淚,痛恨我們二人在資本重壓之下的渺小,痛恨陳皓琰的不是東西!
我離開趙斯辰,搬進了陳皓琰的海景房。
13
那天,他說陪他來海邊,只是解鎖最新的生日禮物。
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物質又狠心。
但是,Lina卻不再給我機會。
她說:「陳總不讓你繼續拋頭露面,你不知道嗎?」
我和陳皓琰的愛情高調,神秘、又無聊。
我約出了從前的同事艾拉,閒逛聊貧。
艾拉和我逗趣:「沒想到你這麼有良心,成了闊太太反倒想起我了!」
「哪裡是闊太太,無業游民而已!」
「還是陳總日理萬機,你當初和趙斯辰在一起的時候,不見你人了都!」
談起趙斯辰,心口竟有了微微陣痛。
我離開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醉鬼,哭哭啼啼,默默呢喃:「不要走……阿妍……不要走……」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狠烈,是不是他罪有應得。
我大醉三天,喝到酒精中毒,陳皓琰將我送到醫院。
從此,我便狠心與趙斯辰再無瓜葛。
「從前不懂事嘛!」我心不在焉盤剝手工,最後弄得一手凌亂。
艾拉看出我的不自然,沒理睬我弄壞了她的水晶,卻告訴我:「趙斯辰……昨天晚上被陳皓琰的人打了,好像是住院了。」
「打他幹嘛?」
我做不下去手工,索性停下來。
「趙斯辰來公司找你嘛!喝得爛醉,還胡說八道。打得他在公司樓外面大哭,結果還是Lina叫的救護車。」
我掩飾不了自己的慌亂,為了趙斯辰的,兵荒馬亂。
艾拉說:「東方醫院,好像是。」
她不再說了,拉著我去吃東西。
我胃口不好,心情不妙。
吃完東西不過七點,艾拉說晚上要拍片,早早回了公司。
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14
我真的去見了趙斯辰最後一面。
趙斯辰面色蒼白,靠在病床上。
他見到我,只是如同多年老友,沒有我擔心的驚心動魄。
他的袖口卷到手肘,手腕處有兩條很深的傷痕,沒有拆線的傷口像是紅紫的蜈蚣。
「你來啦。」他很虛弱,仿佛我本應該來。
「你好起來,就好好生活吧!」我竟然不忍心。
趙斯辰看著我,沉默良久,問我:「你最近很好吧?」
「很好。」我坐在床前,盯著他的手腕。
「聽說你要結婚了?」
「是。」
「恭喜。」
「謝謝你。」
趙斯辰藏起來他的左手,低頭瘋笑直到抽搐。他應該哭過很久,以至於淚水隨便翻湧,委屈一勾就起。
「你忘了我,就好好開始吧!」我壓制自己的心底泛濫,生怕再對他有半點憐憫。
「這是懲罰嗎?」
「是。」
趙斯辰看著我,他伸出手想牽住我,卻最終抓空。
「我沒愛過你,你從始至終,只是我紓解的工具而已。」
趙斯辰驚在當時,久久沒有回神。
我離開了,反而希望他能清醒。
如果趙斯辰能夠解脫,我也可以就此放下。
我很失敗,以為自己能夠全身而退,最終還是心痛難醫。
我走在醫院甬路上,覺得很怕,心悸莫名。
「阿妍!」
我回頭,看見趙斯辰站在窗邊。
那一眼,淋漓破碎,萬千痛楚!
我狠心轉身,聽到一聲下墜的巨響。
趙斯辰像爛泥一樣,貼著不遠處的地面,神色倉惶,臉頰的眼淚尚未乾涸。
我愛他的,我知道。
淚水決堤,往事成煙。
墓園,我妹妹墳前。
她和孩子一起去了那邊,同樣的,在樓上跳了下去。
她無數次對我痛哭流涕:「姐,趙斯辰又走了,他說給別人過生日!」
「你是大冤種啊!這種男人你還要他幹嘛?還要我說你多少次?」
「他對我很好,你不知道,你不懂……我可以為他死!」
「你瘋啦!你長點腦子好不好,你什麼時候神志清醒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姐,我懷了趙斯辰的孩子……」
「打掉!」
「你說,他會不會回心轉意啊?」
「怎麼了?他又出軌了?」
「他,很久沒來找我了,他說,我只是他的洩慾工具。」
「打掉!你聽見沒有!你在哪?你不打掉我就去打你!」
「姐,趙斯辰失蹤了,我聯繫不到他!」
「挺好的。」
「那孩子怎麼辦?」
「你還沒把孩子打掉?」
「他已經七個月了……」
你斷掉事業,毀掉自己,最終得到什麼呢?
我告訴妹妹:「趙斯辰,去陪你了。你去找他吧!別再那麼傻,那麼不要命。好好愛自己,賺錢給自己花,還有,小寶寶。還有……我要結婚了,我才不會像你一樣傻呢!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也會好好照顧爸媽……」
我結婚了,沒有性癮,沒有精神疾病,沒有慘痛經歷,只有過一段不成熟的感情。
那個男人的死,抹掉了一切不堪和荒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