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許銘喜歡我。
喜歡我的人太多了,他們的眼神都一樣直白。
捧著一廂情願的心意,湊到我跟前小心翼翼地說些俗套又無聊的表白。
我都聽煩了。
但我願意給許銘一點耐心。
畢竟,他也很帥,跟沈竹青不一樣的帥。
沈竹青像個陰鬱孤高的王子,天生自帶疏離感,人們會為他的美貌臣服,卻無人敢靠近覬覦。
而許銘簡直就是株被陽光浸透的太陽花,活潑開朗,熱情真誠,任誰跟他相處三分鐘都會喜歡上他。
這樣的人仿佛生來就在聚光燈下,但對我來說,太過透明就沒意思了。
我喜歡跟我一樣的瘋子。
我還挺喜歡,讓許銘這樣的人見證我的瘋狂。
所以我耐心等著他的表白,再慢慢設計一個新的玩法。
可許銘醞釀了半天,終於攢足勇氣開口時,活動室門被砰一下砸開了。
沈竹青沉著臉走了進來。
9
他一進來我立馬擺出無助的表情,裝出一副可憐小白兔的模樣,乖乖等著被他拯救。
許銘卻突然發力,把我攬得更緊了。
他戒備地盯著沈竹青,不像在怪他打擾,倒像野獸遇到了前來搶食的勁敵。
沈竹青也不甘示弱,一手拉住我,一手抓住了許銘放在我腰上的手。
我不知道他使了多大力,但我能看到他手背驟然突起的筋,脈絡分明。
那些筋只應該在掐著我的腰時出現,怎麼能是因為別人呢?
我輕哼了一聲,露出疼痛的表情。
許銘立馬放了手,我順勢倒在沈竹青懷裡,被他半側身擋住。
他倆對視了好一會兒,許銘才抬起手在沈竹青肩膀捶了一下,又露出了平時一貫的開朗笑容。
「幹嘛呀你,我跟小婉玩呢,你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是鬧啥?」
沈竹青沒理他,依舊沉著臉,許銘就湊上去攬他的肩,故意調笑道:「不會是嫉妒我女生緣比你好吧?誰叫你總是冷冰冰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暗中使力將沈竹青和我分開。
沈竹青終於被他惹急了,手肘毫不留情給他肚子來了一下,然後再次擋在我身前,冷冷警告:「有事說事,別動手動腳。」
許銘揉著肚子,表情痛苦沒說話,只能怒瞪他一眼。
那一肘看來不輕。
據說他倆是髮小,許銘平時也沒少在人前招他打鬧。
但這次,明顯兩人都夾帶了私心。
我這個私心禍首看完了熱鬧,終於站了出來,一臉擔憂的去扶住許銘。
關懷了幾句,又轉頭對沈竹青解釋:「學長你誤會了,社長沒對我做什麼,他只是有事要跟我說而已。」
許銘聞言扯了下嘴角,然後乖乖就著台階下了。
「對,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周末社團搞個迎新聚會,記得提前空出時間。」
沈竹青冷哼一聲:「這種事不會群里通知嗎?要一個個當面交代?」
他那張冰山臉少見的要崩,我越看越可愛,又補了一句:「社長就是這麼認真負責的人呀。」
果然,沈竹青聽完表情裂了,看向我的眼裡全是被背叛的火。
他捏緊了拳頭,甩出一句冰冷的「行」轉身就走。
大貓惹急了,我趕緊追上去,許銘卻一把拉住我,垂著一雙狗狗眼巴巴道:
「小婉,我肚子好痛。」
這小心機還挺有我的風範。
可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溫柔笑道:「好的社長,我去給你叫校醫來哦。」
說罷甩開他就大步離開,走得有些急,恍惚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像是什麼東西被砸到了牆上。
10
沈竹青壓根沒走遠,就靠在樓梯口,緊繃的身體看起來更加冷冽逼人了。
我靠過去,輕輕點了點他的背,他卻沒轉身,邁起長腿就走。
我乖乖跟在後面,看他走了沒兩步又停了下來,我故意撞上去,假裝不小心撞疼了。
他立馬急得垂頭來看我鼻子,睫毛羽扇一般撲扇撲扇。
凌亂的呼吸噴到我臉上,灼熱又好聞。
檢查完鼻子,手指往下摩挲到嘴唇,我感覺到他在克制力道,卻還是加重了幾分。
他乾燥的指尖壓在我唇上,微微的粗糙感磨得軟嫩的唇肉有些發癢,我差點沒忍住伸出舌尖。
氣氛有幾分膠著,他卻突然收回了手。
皺著眉看我,終於壓抑著怒氣質問:「不是懷疑他是變態嗎?怎麼還敢跟他單獨見面?」
那當然是為了引真正的變態出來啦。
沒有刺激,我怎麼看到你為我失控。
我內心暗笑,面上卻裝出一副無辜表情:「他畢竟是社長,我不敢得罪。」
沈竹青氣極:「那為什麼不叫我一起?你一個女孩子萬一他對你做什麼……」
他頓住,像怕嚇到我。
「做什麼啊?」
在你心裡,你想對我做些什麼過分的事,才會想到別人也有同樣心思?
沈竹青不回答了,他沉下眼眸,對我不容拒絕的命令:「以後無論什麼情況,你都叫我一起,不要一個人去見他。」
他這語氣,好像許銘真是那個變態。
該說他入戲太深,還是占有欲強到連我的正常社交都想把控了呢?
無論哪樣,都讓我沉溺著迷。
11
沈竹青再次把我護送回宿舍,匿名簡訊也緊隨其後而來。
【寶寶,我真想把你關起來,只看我一個人,只跟我一個人說話,只屬於我一個人。】
【不要看別人好不好?寶寶不是說好只看我一個人嗎?你對上次的照片不滿意?你想親自看我給你看好不好,全都給你看。】
【我快要瘋了,寶寶,我要忍不住了,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幾條簡訊連續轟炸,噴涌而出的瘋狂愛欲快把我也擊瘋了。
沈竹青,明明上一秒還裝得人模人樣,下一秒卻像個瘋子一樣搖尾乞憐。
假如我現在就在他跟前,大概會被他捏碎了骨頭一起吞下去吧。
極致的占有,就是忍不住想把對方融入骨血。
我也一樣。
可占有之前,我們得先互相撕下人皮。
【你愛我?你知道你愛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這條發出去後,簡訊沒再回過來。
我笑笑收起手機,爬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開始細數這一天下來我收到多少愛意。
而我又是怎麼把他們踩在腳底。
很無聊的日常,哦,今天多了一個許銘,托他的福,我又看到了沈竹青不一樣的一面。
沈竹青,他多麼特別啊,只有他才能讓我感覺到一點樂趣。
我越想越想他,於是又拿出手機,點進那個偷偷關注的主頁。
他果然又更新動態了。
不過這次跟以前不一樣。
照片不再是無意義的某個空場景,畫面主體很鮮明。
——一個玲瓏有致長發飄揚的背影。
我的背影。
配文也不再是簡單的一句【我的】,而是一段話:
【我知道你是荊棘叢生的玫瑰,妖艷、迷人,尖刺歃血,我不介意被你劃傷,我喜歡看你高揚著頭顱藐視人間,可這座花園裡卻闖進了另一個竊賊,我不能容忍他覬覦你的目光,我要把你私藏起來,因為你註定是我的。】
12
那條簡訊一直沒回應。
倒是沈竹青在自己號上格外殷勤。
一天三次來審查許銘有沒有繼續騷擾我。
我不明白他說的另一個竊賊是什麼意思,畢竟許銘在這場遊戲里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npc,只是我用來刺激他而胡謅的替罪羊。
我們都心知肚明,許銘不是那個變態。
但現在看來,他倒是成了沈竹青的一個好藉口。
他以保護我為由,每天到宿舍樓下親自接送,除了休息時間幾乎跟我形影不離。
不過幾天,校園輿論就風生水起。
直到社團聚餐時,同學們見到我倆一起出現都瞭然的笑笑然後避開,我才回味過來沈竹青所謂「私藏起來」的小心思。
他在給我做標記。
像最普通的戀愛那樣,告訴別人,【我是他的人】。
很甜蜜,但我覺得不滿足。
為什麼只是告訴別人?我又不在乎別人眼裡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應該告訴我,像簡訊里那樣,抑制不住的想要占有我,囚禁我,剖開我。
他甚至連我的面具都沒撕開。
這樣的愛算什麼完整的愛。
我不要,我要他今夜就向我撕開皮囊,然後,我會奉上我的心,任他主宰。
我要讓他知道,變態就該用變態的方式相愛。
13
聚會開始後我就刻意避開了沈竹青。
我做得相當明顯,所以大家都看出來了我表明跟他沒關係的意思。
包括原本有些萎靡的許銘。
他耷拉的小狗耳朵又再次豎了起來,蹭到我身邊殷勤表現。
我故意沒看,但也能感受到角落裡的沈竹青傳來的視線。
冰刃一般,銳利寒冷,冷得有些灼人。
他被我突然冷待,一開始是不解,接著是委屈,在看到我張口接下許銘投喂的葡萄時,那點委屈化成了被戲耍的怒火。
冰山很快成了一座快到極限的火山,只需要再來一點點震盪。
於是我又坐回了他對面,把許銘剛喂我剩下的葡萄拿給他,甜甜的喊他學長。
我沒注意被我拋下的許銘躲回了哪個角落,我只顧著看沈竹青眉間皺成要夾死人的山川,眼睛裡的黑霧濃稠的像要把我吞沒。
他沒理我,低下了頭。
我自己挑起葡萄慢慢吃,邊吃邊醞釀著再說些跟許銘曖昧不清的話來刺激他。
就是這個時候,幾天沒動靜的簡訊突然發了過來。
【寶寶小腿上的痣好可愛,想舔。】
我抬頭看了眼對面依舊垂著腦袋擺弄手機的人,突然覺得他病得比我嚴重。
這種時候,他竟然選擇躲回那具殼裡跟我調情?
呵~行。
我冷笑一聲,將手機對準腿間拍了張照回了過去:
【來啊。】
【膽小鬼。】
發完,我把手機重重甩到桌上,沈竹青終於抬頭看我。
可那眼神里只有帶著余怒的疑惑,沒有其它。
緊接著,旁邊一頓騷亂,有同學喊道:「社長你的手機!」
14
許銘的手機掉進了湯碗里,一群人手忙腳亂替他撈。
我抬眼看過去,正好對上他的眼。
他在看我。
眼裡是心虛,慌亂,還有些不明原因的激動。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
但很快又否認了自己的猜疑。
不可能的。我抓起沈竹青的手,再次確定了那道月牙疤。
沈竹青被我抓得一愣,眉目依舊陰沉。
我識相放開,剛準備開口,他卻反抓住我,一把將我拉起往外走。
他的手大且有力,我被連拖帶拽丟到一間無人包廂。
還沒站穩就被他壓到了牆上。
火熱的嘴唇毫無章法的啃咬上來,帶著怒氣,攪進我口腔里,直抵喉間。
像一場終於失控的懲罰。
我被吻得快要窒息。
沈竹青終於理智回籠,連忙鬆開給我順氣。
他滿臉歉疚,抱著我不停說對不起,我卻笑了起來,拉下他的頭再度吻了上去。
對,就要這樣,像掏空我一樣占有我,把我圈禁起來,讓我沒有逃跑的餘地。
我終於感覺自己空虛的靈魂被填滿了一些。
我們昏天黑地不知道吻了多久,鬆開後他窩在我頸間激烈喘息,啞著嗓子乞求:
「辛婉,別玩了,跟我在一起。」
「好。」我答應。
可我卻覺得哪裡不對。
對了,他為什麼不叫我寶寶?
難道他還不想跟我坦白嗎?
可我想了,我想知道,他愛的是哪一面的我?
於是我問他:「我給你發的簡訊,你怎麼沒回?」
他一下愣住了,眼裡湧出大片茫然。
盯著我看了許久,像是陷入了思索。
就在我快等不下去時,他抱著我的手突然收緊,傾身上來給了我一個比剛才更激烈的吻。
而後,他抬起臉來看著我認真道:
「不要再管那些簡訊了,我愛你,原原本本的你,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以後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