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楠也已經穿戴好衣服,她滿不在意地走上前,吊兒郎當地將手搭在謝錦年的肩膀上,嗤笑:「慌什麼,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以前又不是沒睡過一張床,昨夜睡一起怎麼了?我們可是兄弟,你娘子不會因為這個跟你生氣吧?這也太小家子氣了。」
謝錦年聽了魏思楠的話以後,臉色稍稍緩和了幾分,抬手叫停了侍衛。
這才看向被打的臉已經高高腫起來的小青,沉聲問:「你是游月的人,這次就當給你個教訓,日後若敢再咒她,我絕不輕饒。」
說完,他轉身便朝著我們的新房走來。
魏思楠跟在他身後,撇撇嘴說:「還說不是重色輕友,娶了娘子就是不一樣了,行了,一會兒我幫你跟嫂子解釋,定然不讓她誤會我們的兄弟情。」
謝錦年點點頭,臉色逐漸恢復如常。
小青則是恨恨地盯著這對狗男女。
謝錦年快步朝著我的房間走來,一走進院子,就看到一圈人圍在這邊。
我陪嫁過來的丫鬟婆子,一個個眼圈通紅,一臉難過的目光。
他心裡咯噔一下,腳步更急了。
他的語氣中也透露出幾分急切來。
「游月人呢?可起了,我要見她!」
10
方才書房裡的事情鬧得太大,這些人也全都聽說了。
大約也猜到了,我的死跟他們有關係。
這會兒對謝錦年都頗有怨氣,只看了他一眼,並未理他。
謝錦年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怒斥一聲:「沒規矩的東西們!」
他大步走進房間。
就見兩個丫鬟正紅著雙眼為我換喪服。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無比。
幾步衝過去,將兩個丫鬟狠狠推開,怒喝道:「你們在幹什麼?竟敢對游月不敬,我要了你們的腦袋!」
兩個丫鬟被推倒在地,低低地哭泣著。
謝錦年則是將我緊緊抱在懷裡。
我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他顫抖著去探我的鼻息,已經沒有半分呼吸。
幾乎是瞬間,謝錦年的臉色慘白無比。
他顫抖著聲音說:「游月,你在氣我昨夜沒回來,所以才聯合他們演這麼一齣戲,故意嚇我對不對?我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了,你醒醒,別嚇我了,只要你醒過來,怎麼打我罵我都行……」
就在這個時候,魏思楠姍姍來遲。
她聽到了謝錦年的話,大概也以為我在演戲,一進屋,就大著嗓門不滿地嚷嚷道:「嫂子,你至於嗎?我跟錦年是兄弟,穿一條褲襠那種,你還吃我的醋,別這麼娘兒們唧唧的行嗎?我給你磕頭道歉了,你就彆氣錦年了。」
話音剛落,謝錦年就猛地抬起頭,他雙目赤紅,朝著魏思楠怒吼道:「滾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魏思楠被他吼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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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色有些難看,也罵道:「謝錦年,你這個重色輕友的東西,老子在戰場跟你並肩作戰這麼多年,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吼我?」
小青也腫著一張臉回來了,看到謝錦年跟魏思楠的爭吵,再看看謝錦年緊緊抱著我的樣子,她冷笑一聲。
隨後冷著臉走到謝錦年的面前,將我留下的信丟在他的面前,冷聲說:「這是小姐給你的信。」
謝錦年猛地抬起頭,看了小青一眼,急切地問:「你是跟你家小姐聯合起來騙我的對不對?游月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死呢?你們在嚇唬我的對不對?」
小青聽了他的話,又是一聲冷笑,可眼淚卻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自己看。」
謝錦年顫抖著手指,打開信封,快速地看完之後,他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他抱著我的身體,雙眼紅得駭人,驀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魏思楠看到他這副樣子,急切地衝過來,擔憂地抓住他的手臂:「錦年,你沒事吧?」
謝錦年猛地用力甩開她,怒吼道:「滾開,別碰我!」
魏思楠有些不悅,但看著謝錦年這副模樣,還是忍著脾氣勸道:「一個女人而已,死就死了,哪有兄弟們重要?別難過了,以後兄弟我再給你找更好的,大不了,我當你女人,陪你一輩子。」
謝錦年猛地一巴掌甩在她臉上,聲音冷到了極點:「滾遠點,你不配這麼說她,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會死!」
魏思楠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謝錦年,「謝錦年,你他娘的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打我?」
12
小青看著這一幕,冷笑出聲:「你們二人濃情蜜意的時候,可有想過我家小姐,如今倒是後悔起來了,真可笑。」
謝錦年冷冷地盯著小青,大約是想起我信中的話,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信中,我與謝錦年說,我早就知道他跟魏思楠的關係了,也知道他們今年在書房做了什麼,我願意成全他們,祝他們永結同心,白頭到老。我死後,希望讓我儘快入土為安,還有,我與小青自小一起長大,在我心中,小青就如同我的親生妹妹一般,若是她出言無狀,希望他能夠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她。
希望他能善待小青,送她出府。
小青看向魏思楠,冷聲說:「前幾日,這位魏將軍,就去找過我們家小姐了,還曾叫人帶著我們家小姐去她家見你們二人苟且,真是可憐我家小姐,費盡心思養了個白眼狼,最後害死了自己。」
謝錦年徹底愣住,他抬起頭,滿臉失望地看向魏思楠。
魏思楠則是憤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小青冷聲說:「謝將軍不信的話,不妨隨我去問問她身邊那個女扮男裝的丫鬟,那日就是她帶我們去的。」
後來,謝錦年跟著小青去了魏思楠的住所。
魏思楠也臉色難看地跟了過去,一路上都想跟謝錦年說話,但是謝錦年沒有理會她。
並且警告她,到了以後不要多言。
三人到了地方,只有小青去了門前,敲門後,是那丫鬟來開門的。
那丫鬟仍舊是一副男裝打扮,看到小青後,她冷嗤一聲,「又來幹什麼?你家主子呢?怎麼,上次偷看我們家將軍跟謝將軍親熱不夠,這次又來了?」
13
說到這,她表情更加嘲諷:
「哦對了,我們家將軍昨夜宿在了謝將軍府上,你們家主子應該獨守空房了一個晚上吧?」
被謝錦年摁著藏在暗處的魏思楠終於忍不住,憤怒地開口:「住口,你在胡說八ţùₛ道什麼?」
說完,她又扭過頭,焦急地去看謝錦年:「錦年,你聽我解釋……」
謝錦年冷冷地盯著她,目光里儘是失望與憤怒。
魏思楠臉色有些發白,她下意識去拽謝錦年的袖擺,「錦年……」
謝錦年狠狠地甩開她,隨後一巴掌用力甩在她的臉上。
他用的力氣很大,魏思楠摔倒在地,嘴角溢出鮮血。
謝錦年說:「別碰我,魏思楠,你讓我覺得噁心,你害死了游月,是你害死了她!」
魏思楠眼圈通紅,捂著臉怒吼道:「我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每天都想著怎麼活下來,誰能想到她們這種嬌滴滴的大小姐,會為了這點事就尋死覓活!這種廢物,死了也是活該!」
謝錦年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憤怒與殺意,「魏思楠!你沒資格這麼說她。」
說完,他憤怒甩袖離去。
這日,京城出現了兩件大事。
一個是謝錦年與魏思楠決裂了,他下令,日後再也不見魏思楠,將軍府不准魏思楠進入。
另一個,是謝錦年的新婚夫人,去世了。
聽說是洞房花燭夜,謝錦年與魏思楠廝混,叫將軍夫人得知,活生生地氣死了。
將軍夫人的娘家人氣壞了,將謝錦年打了個半死。
如今謝錦年也不肯去治身上的傷,就整日抱著將軍夫人,不肯為他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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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已經拆開了我給的書信。
那裡面,有一千兩銀票,還有她的身契。
日後,小青便是良家子,不再是奴僕。
那信上,我告訴小青。
讓謝錦年將我的所有嫁妝,全部陪葬。
還有,早些讓我下葬,不要超過三天。
最後。
在我下葬後第二天,她去挖墳墓,那裡面,有我很重要的東西,是留給她保存的。
如今,謝錦年已經抱著我的身體三天三夜了。
小青急得團團轉。
後來她紅著眼罵謝錦年:「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如今人死了倒是後悔了,真是可笑,都三天了謝將軍可裝夠深情了?我家小姐最大的心愿,就是入土為安,你難道想讓我家姑娘在下面也不得安寧嗎?」
謝錦年已經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三天三夜。
他身上的傷痕累累,面上都是胡茬,瞧著狼狽至極。
聽了小青的話後,他忽然抱著我放聲大哭起來。
哭過之後,他終於肯讓我下葬了。
下葬那日,魏思楠想去見他,卻被他差人拽走。
他不肯再見魏思楠了。
他雙眼赤紅,扶著我的棺槨,一臉悲愴地離開城中,親自為我鏟土下葬。
等我下葬後,他終於再也扛不住,暈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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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他醒來。
差人將小青送出了府中。
小青背著我給她的一千兩銀票,抹著眼淚,出了城。
一直到晚上夜深人靜,沒人發現的時候,她才背著鋤頭,來到我的墳頭。
她紅著雙眼,一邊哭一邊罵:「謝錦年這個混帳東西,埋土埋得這麼嚴實,挖起來都難,是想把我們家姑娘悶死嗎?」
罵完謝錦年,她又哭著說:「姑娘,您就放心地去吧,等小青有本事了,一定手刃那對渣男渣女,為您報仇——」
說著話,她掀開棺材蓋,我從裡面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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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著她莞爾一笑:「小青。」
小青嚇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姑娘,冤有頭債有主,是那對狗男女害死您的,嗚嗚嗚嗚小青對您忠心耿耿,您要報仇,就去找那對狗男女報仇吧,別對小青下手啊!」
「……」
我看著小青,一陣無言。
在我的再三解釋下,小青又壯著膽子,摸了摸我的手,終於相信我是活人了。
她破涕為笑,擦著眼淚說:「是熱的,小姐您真的沒死!」
我點了點頭,又與小青說了,我如何假死的事情,便將嫁妝拿了一些出來,嫁妝太多,一下子帶不走這麼多,還是下次花完了,再回來拿的好。
左右都帶這裡來了,沒有便宜謝錦年那個混帳東西。
拿完了東西,我們將棺材蓋上,又將墳墓重新弄好,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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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京城後,我帶著小青去江南尋了師父。
師父啐了一口:「我早就說,那謝錦年不是個好東西,好姑娘吊在一棵樹上有什麼意思?如今你也算脫離苦海了,師父帶你快活幾日!」
江南果然如師父所說,風景好,人也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