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姐學姐完整後續

我點開最早的一條。

視頻中的我眉目青澀，卻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大方自信，唱著一首當年很火的歌曲。

裡面的歌詞，我到現在都能一字不落地背下來。

正如沈延年說的那樣，曾經的我確實很喜歡唱歌。

雖然沒有特地去學過聲樂，但憑藉自己的一腔熱血聽起來也有模有樣。

我喜歡能唱出動聽旋律時的感覺，享受唱歌時得到的掌聲和讚賞。

而這一切，卻隨著一場隱秘而漫長的PUA戛然而止。

大一時，宿舍里的肖涼還沒有因為轉到其他專業而調換宿舍。

她漂亮溫柔，乖巧無害，平時說話細聲細語的，好像不會拒絕任何人的請求。

周圍的人都很喜歡她，也包括我。

但也是這樣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的人，在趁人不備時插入了一把沾毒的刀。

等反應過來時，毒早已深入骨髓，無力回天。

她很聰明，懂得如何在無形之中巧妙地打壓一個人，又會在懷疑到她頭上時，質疑是自己想多了。

一開始，我真的以為她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哪裡做得不夠好，才讓她如此差別對待。

那段時間，我質疑自己的一切。

從頭到腳地質疑自己，甚至質疑自己說的每一個字。

直到後來我才意識到，那是一場有預謀、故意針對的PUA。

她獨獨針對我的原因，是她覺得宿舍里其餘兩個人對她構不成威脅。

只可惜等我意識到這一切時，已經太遲了。

我早就在自我懷疑中遺棄了自我，曾經不懂得藏拙的我，再也不敢將自己會的東西展露人前。

我也不再有勇氣當著別人的面開口唱歌。

因為時間拖得太久，久到我已經忘記如何開口。

如今回想起來，只覺得當初自己內核不穩、太過愚蠢。

如果我再堅定點，再自信一點，或許局面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糟糕的樣子。

13

過去的所有視頻挨個看了一遍，我也逐漸沒了睡意。

沈延年突然發來了消息。

【學姐怎麼這麼晚還在線，是心情不好嗎？】

回憶過去太過投入，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想當年我躲在被窩裡熬夜背梗時，也沒有這麼晚睡過。

【學姐，是不是因為我今天晚上說錯什麼話了？對不起，我沒有顧忌到你的感受。】

眼看就要造成誤會，我連忙解釋。

【別多想，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只是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你唱得很好聽，也沒有說錯話，不要因為別人的行為就去輕易質疑自己。】

沈延年過了一會兒回復。

【那學姐要不要一起聽歌，心情不好時音樂是治癒傷痛的良藥。】

我應允下來，點開他發起的「一起聽」邀請。

音樂果然是舒緩情緒的最佳療法，在各種各樣的旋律中，我和沈延年聊了很多。

怕他多想，我也講述了那段被人傷害、不夠堅定的過去。

【沈延年，我希望你能一直堅定自己的內心，不要像我一樣，因為別人的話就去質疑自己，放棄心中熱愛的事物。】

【好。】

說來也神奇，感覺將那段往事說出來後，好像也沒那麼難過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也有了睡意。

第二天醒來，耳機里依舊播放著音樂，是一首英文歌。

我立馬按下暫停鍵，取消了聽歌連線。

沈延年幾乎秒發消息：【學姐醒了？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我震驚於他消息回復的速度，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想。

【沈延年，你不會一夜沒睡吧？】

聊天框最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但是許久都沒有得到答覆。

從他的反應中我大概知道了答案。

我突然一個衝動把電話撥了過去，對面很快被接通。

「學姐，早安。」

沈延年聲音有些沙啞，更加佐證了我的猜想。

「實在對不起，我聽著聽著就不小心睡著了，昨天麻煩你了。」

「沒關係，學姐以後也可以麻煩我。」

我沉默了幾秒。

「沈延年。」

「嗯，我在。」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心跳瞬間加快，清晨的樓道很安靜，我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他輕笑一聲：「學姐，我對你的喜歡這麼不明顯嗎？」

我遲鈍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這句話什麼意思。

「很早之前我和學姐見過，那時候我就喜歡學姐。」

「兩年前學姐回母校進行優秀畢業生演講，當時還在辦公室幫過我。」

14

我依稀有些印象。

大一快開學前，因為高考成績優異，我作為優秀畢業生之一回校勵志演講。

當時碰巧目睹了校園角落裡的一場霸凌。

沈延年出於仗義和別人打架，反倒被施暴者倒打一耙。

事發地點在監控死角，被霸凌的男生因為害怕報復，並未幫沈延年辯解。

沒有人為沈延年開脫，連老師也偏袒施暴者。

只因施暴者是年級前十，妥妥的清北苗子。

而沈延年不過只是個成績在中下游停滯不前的學生。

此事驚動了教導主任，沈延年因為尋釁滋事要停課受處分。

我看不下去，原原本本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

雖然沒能擺脫讓沈延年寫檢討的命運，但至少也讓這場霸凌的施暴者受到應有的處罰。

「學姐，或許你當初並不知道一個長久陷入黑暗的人，是多麼渴望光明，多麼希望得到肯定。」

「於我而言，哪怕是最基本的公平都難能可貴。」

我並不覺得自己做的那件事有多麼重的分量。

我只是單純陳述了事實。

但是沒想到給沈延年帶來了這麼深遠的影響。

「從前你告訴我，人要敢想，也要敢做，不能因為沒人看好就自暴自棄，想要什麼東西就要自己去爭取。所以學姐，我現在也想將當初同樣的話送給你。」

「我見過你耀眼的樣子，我不想你因為經受過一些外界因素干擾，就放棄紮根、放棄破土、放棄開花。」

「我喜歡學姐，喜歡那時無憂無慮、自信張揚的學姐，也喜歡現在有些猶豫、不再勇敢的學姐。」

「當然，如果我足夠幸運，也願意去成為那個陪伴學姐一起開花的人。」

沈延年說，當初的我並不懂長久陷入黑暗的人對光明和肯定的渴望。

我想，我現在應該體會到了。

原來這就是得到救贖的感覺。

像清晨照射進來的第一縷陽光，抽絲剝繭地將占據已久的黑暗驅逐，洗滌安撫不安的靈魂。

如果說抽象文學是精神層面的治癒，那麼這種更像是針對心靈層面開出的藥方。

我突然有了和沈延年見面的衝動。

「那等待花開的人，你願意現在見一見你即將準備紮根的種子嗎？」

沈延年讀懂了我話里的意思，聲音裡帶了幾分愉悅。

隔著螢幕，我能想像到他嘴角上揚的樣子。

「我就在樓下，我想學姐醒來後可能會需要我。」

我拉開窗簾，外面陽光正好。

沈延年抱著一束向日葵向我招手，身後是烈烈紅日。

耳邊驟然響起昨夜單曲循環了很久的歌。

Sokeepyourheadupprincess'foreyourcrownfalls.

（親愛的公主抬起你的頭別讓皇冠落下）

Knowthesevoicesinyourheadwillbeyourdownfall.

（腦海中的那些聲音只會阻礙你閃閃發光）

Iknowitgetssohardbutyoudon'tgotfartogo.

（我知道此刻舉步維艱但你並不會受困於此）

Yeah,keepyourheadupprincess,it'salongroad.

（親愛的公主抬起你的頭這條路漫長卻值得）

Andthepathleadsrighttowheretheywon'tgo.

（因人跡罕至而開滿鮮花）

IknowithurtsrightnowbutIknowyou'llmakeithome.

（我知道此刻難免痛苦但你終會回到你的城堡）

Sokeepyourheadup.

（所以抬起你的頭）

Yeah,keepyourheadup.

（昂首向前吧）

15番外·沈延年視角

第一次見到溫知知的時候，也是我最狼狽的時候。

被霸凌者顛倒黑白，被救下的人反咬一口，被老師謾罵著要停課受處分。

我自嘲地笑笑。

在家裡不被偏袒，在學校也不受待見，是不是我在哪裡都得不到最基本的公平。

可是溫知知打破了這一切，她站出來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沒想到居然還有人為我解圍，為我拚命和教導主任據理力爭。

最終，我雖然沒躲過寫檢討的處罰，但是至少，該受到處罰的人也沒有在刻意偏袒之下毫髮無傷。

講台上，她張揚明媚，為畢業班勵志演講。

我默默記住了她所在的學校，以我現在的成績，想上這所大學還有太多差距。

我問她，我有沒有可能上她所在的這所學校。

她說，人要敢想，也要敢做，不能因為沒人看好就自暴自棄，想要什麼東西就要自己去爭取。

於是我拚命學習。

第一年，我雖然能上一所不錯的學校，但是我依舊選擇了復讀。

後來，我果真如願以償，去了她所在的學校。

我想方設法要到了她的聯繫方式，懷著激動又緊張的心情問她現在的感情狀況。

【沒有，不談，謝謝。】

再然後就被拉黑刪除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什麼時候她警惕心居然變得這麼高。

好在我早就關注了她的視頻帳號，看著她的點贊列表，我隱隱有了思路。

一開始我以為她是顏控、手控、聲控、腹肌控，直到後來我發現，原來她只是單純好色不受控。

不過無所謂，反正她想要的我都有。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我的努力日更下，她終於看到了我，邀請我去參加採訪。

兩年不見，她倒是很會捅婁子。

期間雖有波折，但好歹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把握著節奏，一步一步地試探，生怕進展太快像之前一樣把她嚇跑。

直到那天晚上，我聽到她講述自己過去兩年的經歷，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

那天我一夜未眠，思考了很久，也很心疼。

我曾經認識的學姐大方自信、陽光明媚，而不是現在這般，面對自己熱愛的事物時小心翼翼、自我懷疑。

雖然她談及過去時看似風輕雲淡。

但我知道，如果不是遭受了那樣沉重的痛苦，她也不會被磋磨成這個樣子。

我有些後悔。

是不是當初我再努力一點，能早一年考上她所在的學校，或許就能讓她的痛苦少一分。

於是在感性和理性的博弈中，感性占了上風。

我去買了束向日葵，等待在她的樓下。

此時此刻，我不想再管什麼節奏，哪怕被拒絕只能做朋友，我也要告訴她。

告訴知知，她才不是什麼劣質種子。

她值得被好好對待，開出最美最芬芳的花。

「……那等待花開的人，你願意現在見一見你即將準備紮根的種子嗎？」

我聽見心臟在胸腔中清晰的跳動，還有自己顫抖的聲音。

「我就在樓下，我想學姐醒來後可能會需要我。」

我抬頭，向剛剛拉開窗簾的她招手。

陽光是那樣明媚，如同兩年前在辦公室里遇見的那一束溫暖的光。

機會，從來不會辜負有準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