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是真愛秦未啊。
他怎麼捨得懷疑她呢?
可我也沒想到,我推開他,他唯一的反應竟然是我「迷途知返」。
好一個「迷途知返」。
我說了那麼多年的「我沒有」,重來一次,他依舊選擇,一個字都不信。
手機振動,謝霖發了個連結過來。
【最新內測版,上車!】
我:【馬上。】
我真是瘋了。
為這件事再多耗一分鐘神,就是對 100 億的不尊重。
17
但顯然,看上這 100 億的,不止我一個人。
未來十年,實業發展節節下滑,遊戲行業卻異軍突起。
尤其手游,隨著智慧型手機的更新疊代,異軍突起。
作為重生一次的人,沈濯會盯上這塊蛋糕,再正常不過。
於是我常常會在京市偶遇沈濯。
他倒不找我麻煩,只是不知道哪裡弄到我的手機號,偶爾給我發幾條信息。
比如現在。
【離謝霖遠點,他對你沒什麼好心思。】
謝霖就坐我旁邊,這條信息看了個正著。
當即一聲冷笑:「他倒成好人了?」
身子一挪,坐得離我更近。
還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
這是一款新手游的宣講會,來的投資人不少。
我拿胳膊肘懟謝霖。
他反倒湊到我耳邊:
「小姜子,要不我們真在一起,氣死他?」
我:……
「謝總,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誰說我小孩子了!我早成年了!我……」
話沒說完,手上一股力道,被人拉起來。
拽著我就往外走。
18
「姜漾,我說的話你都聽不進去了,是嗎?」
沈濯看起來很生氣。
比他當年撕我日記本的時候還生氣。
但他又很快地平靜下來。
看著我的眼神又是無奈,又是哀傷。
「漾漾。」他扶著我的肩膀,「我知道你怨我當初拿你父母的公司拿捏你,我現在只想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我手上的遊戲公司馬上成形了,到時候交給你全權管理,嗯?
「你先把花漾的工作辭了,瀾山的別墅我都準備好了。
「都是照你的喜好準備的。
「漾漾,這輩子,我們不要再錯過了。」
我反應了片刻,才轉過彎來。
他是在想著……和我破鏡重圓?
大概是我眼底的嘲諷太過濃烈,沈濯斂了斂情緒。
嘆口氣:「漾漾,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你不知道你去世後發生了些什麼……」
沈濯伸手觸摸我的臉頰,眼底又開始發紅:
「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好不好?
「再給我一些時間,等我處理好手頭的事情。
「畢竟……是我們虧欠了秦未。」
經過上一次,我自認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
可聽到最後這句話,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是啊,我們虧欠了秦未,欠得真多。」
我拂掉沈濯的手,抬眼望著他:「所以你去還吧。
「用你的一生一世,三生三世去還。
「永遠不要回頭。」
「漾漾!」
我轉身就走。
「漾漾,你再等等。」
沈濯在身後篤定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19
沈濯沒再出現。
夏悠說,他帶秦未環球旅行了。
秦未的朋友圈每天都是九宮格,開心得不得了。
只要不在京市,我樂得眼前清凈。
經過大半年的摸索,我們的第一款手游終於成形。
說實話,這是兩輩子以來,我第一次這麼專注地做一件事情。
謝霖平時不太著調,工作起來卻異常認真。
整個花漾的團隊年輕有活力,和他們在一起,常常讓我覺得我真只是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並沒有多活那滄桑的十年。
「姜寶,你快再玩玩,確定這個版本真的好玩嗎?」
不得不說,年輕人的花樣就是多。
我現在在公司的稱呼——小姜子,小漾子,姜寶,漾寶……
五花八門。
「挺好玩的。」我誠懇地點頭。
其實我以前不太玩遊戲,都是被謝霖帶出來的。
「我又加了幾個皮膚,今天跟平台對接,就用這一版吧!」
傳完最終版,小設計師拍我的肩膀:
「姜寶,加油哦!」
今天,我帶著遊戲去跟平台對接。
如果順利,這款遊戲很快就能上線了。
我拿上電腦就給謝霖發信息。
這麼重要的時候,他當然也要去。
只是他到底還是在校學生,我和他約在平台公司的門口。
上輩子車禍的心理陰影還在,我沒開車。
坐在地鐵上,其實有些緊張。
我只知道花漾後來成為和某企鵝齊名的手游巨頭之一。
它的起步是否順利,卻不清楚。
這是整個團隊大半年的心血,我當然希望它一炮而紅。
卻想不到還沒到目的地,剛出地鐵站。
就遇到一個攔路虎。
20
沈濯那個遊戲公司,秦未也有參與。
同個行業里,平台就那麼幾家。
她想打聽到我的行程,並不難。
她看起來並沒有夏悠說的那麼逍遙快活。
至少比當年戴著鑽戒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差多了。
我掃她一眼就收回眼神,並不打算搭理。
她卻顯然是衝著我來的:
「姜漾,你贏了,很開心是嗎?」
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我加快步伐,她卻緊隨其後:
「姜漾,你有什麼比我強的?
「你也不過是小康之家,家裡父母開了個破公司,不就仗著早認識沈濯幾年,一路舔著人家嗎?
「姜漾,你在對沈濯玩兒欲擒故縱那套是不是?」
我看了眼手錶,半句話都不想和她多說。
「沈家兩個老傢伙被你舔得五迷三道,只認你。
「現在連沈濯都向著你。」
秦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姜漾!你少裝出那副毫不在乎的清高模樣。」
「你對沈濯那點心思,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秦小姐,我和你並不熟。」我甩開她,「你和沈濯之間的事情,請你找他本人。」
「你和我不熟?
「你就和沈濯熟是嗎?
「是我先和沈濯戀愛的,你這個第三者!」
我咬著牙,不與她爭執。
再過一條馬路,謝霖在那邊等我。
秦未卻抓著我哭了:「姜小姐,沈濯要跟我分手。
「無論我怎麼求他,他鐵了心要跟我分手。
「他明明那麼愛我,他誇我溫柔,善良,他給我買房買車,他還帶我環球旅行。
「他明明說過要娶我,現在又說這些都是補償我!
「姜小姐,你行行好,我不能沒有他。」
秦未本來就有些憔悴,這麼一哭,更顯得狼狽。
上班高峰期,路人都繞開我們。
我煩躁不已,可綠燈沒亮,只能繼續咬牙忍著。
秦未又來抓我的電腦包:
「姜小姐,你既然對沈濯不感興趣,你和他把話說清楚……」
電腦包里有重要的東西,我下意識地後躲。
秦未卻像突然找到了我的把柄:
「姜漾,你們永遠沒法擺脫我。」
多麼熟悉的語調。
我幾乎還看見她嘴角得意的笑容。
她猛拽我的電腦包,我往後拉的一瞬間,她鬆手,猝然後退。
巨大的剎車聲後,嘭——
21
我怎麼忘了。
秦未是個賭徒。
上輩子,她用拙劣的伎倆,賭沈濯信她。
讓一個謊言,橫亘在我和沈濯之間整整十年。
這輩子她不惜以自己為籌碼,賭沈濯的良心。
沈濯倒是一直有良心。
對她有良心。
但這次的算計,恐怕不能如她所願。
22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我站在秦未病床前:
「我不該在馬路邊和她爭執,不該在她搶電腦的時候不鬆手。」
「哦,她不是要搶電腦,她只是情緒激動,抓著我的手說話。」
謝霖不滿地拿胳膊撞了我一下。
秦未被車輛撞倒。
幸虧臨近紅燈,我們拉扯時又不在主路,車輛減速了。
那車剎得也及時,只撞斷了秦未的一根肋骨和一條腿。
監控畫面不夠清晰,只能看到是和我發生了衝突,說不好誰對誰錯。
謝霖當時卻正在馬路對面,看得清楚。
所以不滿我的道歉。
他不懂。
在沈濯面前,解釋就是「狡辯」。
他永遠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十年,夠我長教訓了。
果然,道歉的話說出口,秦未泫然欲泣的表情僵住了,沈濯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
「秦小姐因為我而受傷,這些日子,我就和你一起照顧她吧?」
我偏頭看向沈濯。
出門的時候,謝霖愈發不滿:
「你是不是被喊多了姜寶,腦子真成醬包了!
「她自己掐好了時機往後倒的,關你什麼事!
「她擺明就想賴著姓沈的,你就讓他們烏龜配王八,鎖死不就好了!」
我掃一眼剛剛被秦未拽紅的手腕:
「你還記得上次我們打遊戲,碰到一個討厭鬼?
「總纏著我們,打一頓,跑了,關鍵時候冷不丁跑出來,又給我們一下。
「怎麼對付這種人,你當時怎麼說來著?」
謝霖:「放大招,弄死!」
我點頭:
「放大招,弄死。」
23
我很稱職。
早八晚五,比上班還準時。
我終於體會到秦未做那些事時的快感。
原來讓自己討厭的人不快樂,是件這麼快樂的事。
「阿濯,我的腿好疼。」
沈濯正要起身。
我拉住他:「都疼哭了,要叫醫生嗎?」
沈濯點頭,喊醫生。
「阿濯,我好渴。」
沈濯起身。
我拉住:「護工阿姨細心,讓她去吧。」
「阿濯,躺著好無聊,你能給我讀讀書嗎?」
我起身:「這種事情,我來吧。」
多來幾次,沈濯也發現,我是故意的。
他竟然表現得有些開心:
「漾漾,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已經跟秦未分手了。
「等她出院,我再給她一筆賠償金,我和她就兩清了。」
偶爾,病房裡只有我和他時,他拿那雙透著歡喜的眸子看著我:
「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你想住瀾山還是平院?
「婚禮我也想好了,這次我們……」
我抬眼:「你打算給她多少賠償金?」
「一千萬。畢竟……是我們的過錯,醫生說她的腿……」
一千萬。
我扯了扯唇角:「挺好。」
謝霖有時候也會過來,以工作的名義。
他也不說話,埋頭給我發信息:
【這母慈子孝的,你在打什麼算盤?】
我回他:【暴風雨前,總是很平靜。】
24
其實不是什麼大招。
離出院的日子越近,秦未越焦躁。
我知道她原本的計劃。
除了親眼看見的謝霖,沒人會相信有人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於是和上輩子一樣,我成了她的「背鍋俠」。
也和上輩子一樣,我和沈濯會因為她爭吵。
不一樣的是,她不會離開。
利用沈濯對她的舊情和愧疚,理所當然地索取。
或許她還巴不得自己落下點殘疾,更有理由讓沈濯對她負疚一輩子。
可我沒有生氣。
我在沈濯開口要求之前,主動道歉。
我也沒有和沈濯吵架。
甚至在她面前言笑晏晏,感情升溫。
她心裡沒底了。
她擔心出院自己就會被拋棄。
我挺想安慰她的。
這不是還有一千萬呢。
沈濯可真愛她啊。
當然,能不能拿到,就看她的本事了。
秦未出院前三天。
沈濯眉角眼梢都是愉悅,開始跟我商量家中窗簾的顏色。
「沈濯,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我放下手中早點,平靜地看著他:
「我不會再嫁給你,不會再愛你,甚至不想再見到你。
「你知道為什麼嗎?」
沈濯神情恍惚地跟我回了病房。
我又喊他:「沈哥哥。」
沒錯,小時候我就這麼喊他。
這些日子我在秦未面前也這麼喊他。
一個比她的「阿濯」更能噁心人的稱呼。
「伯母打電話來說你的小區進賊了,我們回去看看你的公寓吧。」
沈濯一聽「回去」,眼睛就亮了。
可秦未怎麼會同意。
她還沒出院。
沈濯也沒跟她提過賠償。
我拐走沈濯,她可能就人財兩空了。
「沈哥哥,走嗎?」我偏頭看著沈濯:
「今天不走,就永遠不回去了。」
沈濯過來牽我:
「其實……其實不用回去啊!
「阿濯,你的公寓有監控的啊!」
秦未慌忙地坐起來,喊護工給她拿電腦:
「阿濯,之前忘記跟你說,我就是擔心公寓進賊,早就裝過監控了。
「它現在是什麼樣,打開電腦看一看就知道啊!」
我親眼看著沈濯的面色一寸寸變白。
盯向秦未的眼裡迸射出不可置信:「你說,監控誰裝的?」
秦未渾然未覺:「我去年就裝啦,視頻就連在我電腦上,我們現在就看!」
我又問特地來看熱鬧的謝霖:
「小謝總,我突然有些想不起來,我們的遊戲帳號,暱稱和頭像都是唯一的嗎?」
謝霖:「當然不是。」
「那多申請一個帳號,用同樣的暱稱和頭像,很容易吧?」
「當然。」
「我記得微信也是這樣?」
「沒錯。」
「好了,謝霖,我們可以走了。」
瞧。
就這麼簡單而已。
只是有的人,從來沒想過去查一查。
25
沈濯再次出現在我面前,是一周後。
七天時間,沈濯身上,仿佛過去了七年。
消瘦得厲害,鬍子拉碴。
天在下雨。
他垂頭站在雨絲里,衣裳被淋個透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