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什麼我?」
我退後兩步,直視著前夫的怒容,冷靜嗤笑。
「我嫁給你是高攀,我承認,可婚前我也明確告訴你了,要是嫌棄我的身份,就不要娶我,我不會怪你。
「可你呢?你做了什麼?信誓旦旦告訴我一定會對我好,婚後就把我扔在老宅任由你媽搓磨。
「嫌我丟人不讓我出去工作,嫌我拿不上檯面不讓我交朋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的時間被你關在老宅,只能等你晚上回來寵幸。
「你那青梅竹馬回國,我連在她面前呼吸都是錯,你一天罵我八百遍,甚至罰我懷著孕用涼水擦地板。
「這些事你腦子不好全忘了,但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我隨手抄起一旁裝修剩下的木桿,不管不顧地往他身上砸。
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全部敲在他身上。
他也沒躲,就筆直地站著,眼角猩紅。
襯衫滲出了血,西裝褲被染上大團大團的紅色,可他依舊站在那裡,看著我,執拗地哀求:
「你出氣了,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知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婉婉,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嘴上的道歉算什麼誠意?」
池言從身後走過來,手掌覆上來,包住我握著木桿的手。
他湊到我耳邊:「皮肉傷有什麼意思?不痛不癢,連疤都不會留下。
「姜婉,男人哪裡最脆弱,你不會不知道吧?」
說完,他握著我的手,對著前夫下身,狠狠一抽——
整個走廊都是前夫痛苦的嚎叫。
他打著哆嗦,捂住傷處痛到大吼,躺在地上不停翻滾,頭一遍又一遍地撞牆。
池言摘下眼鏡,用我的衣擺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他的眸光銳利,透過透明鏡片,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蠕動的男人。
「這點兒痛都忍不了嗎?
「婉婉生孩子的時候,比你痛千倍百倍,相當於十幾條肋骨一塊斷了,也沒見她喊成這個樣子。」
薄唇微啟,他吐出兩個字:
「廢物!」
22
直到被池言拉進房間,我都是渾渾噩噩的。
看著他攤開我的手,放平掌心,耐心地替我挑出木棍上的尖刺,我突然開口問他:
「你怎麼知道我生孩子時候的事?」
他頓了頓,若無其事地說:
「我姐姐當初和你一個病房,我去陪床。
「沒跟你說過話,你沒印象也正常。」
生產那段時間著實不是什麼好記憶。
我沒有再問了,垂著頭,空洞地盯著池言修長的手指發獃。
細嫩白凈的皮肉包裹著骨幹,中指內側因常年握筆有著薄繭,時不時掃過我的手背,一陣酥麻——
我移開了視線。
池言包紮完了,把醫藥箱收起來,坐在沙發上看著我。
兩相無言,氣氛一時有點尷尬。
我下意識找話說。
「剛剛謝謝你幫我。」
「沒事。」
池言的身體緊繃著問我:
「我剛剛下手有點狠,一時沒忍住……你會不會覺得我在多管閒事?」
我搖了搖頭:「不會,我早就想這麼乾了,你還幫了我。」
他有點驚訝。
「你這麼不在意他……」
他突然頓住,轉了話題問我:
「既然這麼不在意他,為什麼離婚了還要給他生孩子?」
「生下來是因為月份大了,不方便流產,和他沒關係。」
「原來是這樣。」
池言笑了。
他的眼睛變得很亮,嗓音也軟,肉眼可見的興奮與愉悅充斥其中。
他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神情饜足,像一隻被安撫了的灰熊。
「真的感謝我?」
我點了點頭。
他說:「那請我吃個飯?」
23
剛換好衣服要出門,就不太巧地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前夫報了警,指控我和池言故意傷害。
也是到了警察局,我才知道,前夫那裡被診斷出重度障礙。
也就是說,以後都不中用了。
一種很詭異的感覺蔓延著,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反正挺愉悅的。
理智回籠,我意識到這樣不太道德,又懊惱地抿了抿唇。
警察問了好一會兒話,可樓道里沒有監控,他們也沒法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麼,
池言的律師很快就把我們帶出去了。
我出去的時候,池言正靠在勞斯萊斯車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
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臉,卻蓋不住他面上沉鬱的神色。
見我過去,他掐了煙,脫下西裝外套,披到我肩上。
「對不起,我……」
「去吃飯。」
池言打斷了我的話。
24
我請他吃了火鍋。
紅彤彤的番茄鍋上來,翻滾著熱浪,和旁邊的紅瓤西瓜一起,看著格外誘人。
池言坐在對面,隔著騰騰熱氣,專注地盯著我調小料。
攪動的筷子漸漸慢下來不動了,我有些尷尬地抬頭看他。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池言深吸一口氣,正色問我:
「證人里包括姜然,你知道嗎?」
我愣了下,然後點頭:「我知道,警察告訴我了。」
池言愣住。
「你知道,那你怎麼……」不難過?
我明白池言的意思。
後知後覺地,我也才意識到,我的情緒居然沒有因為姜然的背叛而有太大起伏。
好像我已經默認了,姜然和我不再有關係。他不會再偏向我,也不會再站在我這一方。
我和他之間的那點血緣糾葛,好像真的已經淡到極致,再無痕跡。
可明明幾個月前,我們還是最親密的母子……
是怎麼落到今天這一步的呢?
恍恍惚惚地,我握緊了手裡的筷子,清晰地看到掌心被掐出血痕。
我輕聲說:
「他才六歲,只是說出了自己看到的,不知道作證對我有什麼後果很正常。」
池言深深看了我一眼,眸底情緒複雜。
我在撒謊,他知道。
姜然很聰明,在電視上看多了法制節目,訴訟流程說得頭頭是道,池言還因此誇過他。
我用顯而易見的謊話刻意迴避了這個話題。
而池言沒有揭穿。
他用公筷夾了塊牛肉放進我碗里,轉了話題,像是隨意地和我聊著。
「介不介意告訴我,當初你為什麼會看上你前夫?」
「當時年紀小,對皮囊比較看重,他剛好長得好看。」
「就這個?」
我點頭:「就這個。」
池言沉默了,又好像有點無語,半晌後,扯了扯唇角。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顏控。」
25
池言開始問我和我前夫的事。
從頭到尾,細細地,不漏任何細節,像查戶口一樣,連何時何地送了什麼都要問出來。
我大概意識到了什麼。
等池言不滿地問我送前夫什麼生日禮物的時候,我半調侃半試探地問他:
「要不等你過生日,我送一個一模一樣的?」
池言沉默好半刻,才偏過頭去,聲音低低的:
「換個顏色。」
「啊?」
「禮物,換個顏色,送給我。」
池言強調了一遍:「我不要一樣的。」
我愣住了。
他的額頭被熱出細密的汗珠,劉海軟塌塌地貼在上面,看上去又乖又聽話。
和公司里雷厲風行的樣子不同,此時的池言,外表和氣場都是濕漉漉的。像一隻很少得到關注的貓咪,偶然被摸到了,立刻露出他柔軟脆弱的腰腹,渴求著留住那抹溫暖。
我心底的猜測越發重了。
「直接問出來吧。」我想。
這樣猜來猜去的,多逼仄。
我抬頭看著他。
「池言。」
「嗯?」
「你是不是喜歡我?」
池言握筷子的手一下子收緊了,依稀能看出手背的青筋。
「是。」
他毫不猶豫地承認了,坦坦蕩蕩。
他盯著我,眸子裡燦若星河。
他向來赤誠、坦蕩,毫無顧忌地將我從深淵裡拉上來,又毫不掩飾地展現對我的偏愛。
他從來都不怕我發現他的喜歡。
池言笑著說:
「喜歡你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你不用因此有負擔……」
「為什麼?」
我打斷他的話,非常疑惑地問: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26
我離過婚,生過孩子,和前夫關係一團亂麻,生活也糟糕得不成樣子。
這樣的我,有哪裡值得池言喜歡?
「我很久之前就見過你。」
池言輕聲說。
「六年前病房裡,你痛到身子都蜷縮起來,依舊咬著嘴唇,出了血都不叫。
「因為我姐,我查了很多生孩子的資料,那段時間很害怕、很彷徨。
「然後就看到你對著陽光看,額頭汗津津的,卻依舊在笑。」
池言的表情變得柔和:「那時候的你,真的很像天使,很偉大。
「後來,每次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想起你。
「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沒有任何人的照顧,都能那麼坦然地面對生育,我還有什麼是扛不過去的?」
最後的最後,池言認真而鄭重地告訴我:
「哪怕遇到這麼多事情,你仍然可以爬起來重新開始。
「我很佩服你。
「姜婉,你很好,值得很多很多的喜歡。」
27
我孤身一人,拎著包走在路燈下。
產房裡的驚鴻一瞥,池言記了好多好多年。
每次遇到困難就拿出來想想,視我為人生的明燈。
再遇時,看我為孩子勞心勞力,什麼都不顧的樣子,他又恨鐵不成鋼。
他罵醒我,照顧我,幫我反擊前夫,小心翼翼照顧我的情緒…….
我想起了大學時,被舍友拉著去聽老教授的講座。
聒噪的蟬鳴里,他在刺眼的陽光下,講解《傲慢與偏見》里,伊莉莎白追求的愛情。
——平等與尊重。
就像池言如今給我的那樣。
他的喜歡,建立在極大的尊重之上。
尊重我的意願,尊重我的想法,真真正正地,把我當成一個人。
我捂著臉,坐在路邊的台階上。
夜風微涼,我想起了六年前。
28
六年前,某個晚上,望著皎潔的星光,渾渾噩噩的腦子突然被敲了下,然後湧進來一大片記憶。
劇情走馬燈般在我腦海里播放,觸目驚心。
我只是個小說里的人物。
我的命運,在一開始,就被標好了結局。
——屈就於前夫的淫威,在他半哀求半恐嚇的糾纏里,重新做回他的金絲雀。
每日他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湊上去聞他身上有沒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
這種結局讓我心驚,又覺著噁心。
我畢業於京都最好的大學,接受過高等教育,讀過莎士比亞的愛情悲劇,也見過《飄》里斯佳麗頑強又倔強的一生。
這樣的我,又怎麼可能屈從於一個卑劣至極,懷揣著無限惡意傷害過我的男人,為了他放棄一切,患得患失?
我討厭這樣的結局。
我想過,如果有一天,命運還是無可避免地走到那個可笑的終點,我會殺了他,再了結我自己。
——帶他一起,下地獄。
路燈橘黃色的光影被遮住,身前出現了瘦高的人影。
我嗅到了苦橘味的香水。
29
池言的聲音無奈。
「我告訴你,不是想逼你什麼,我的喜歡和你無關,你不用想太多。
「哪怕你不想接受,也不用坐這兒發獃啊!」
我緩緩抬頭,眸光從他修長的腿,滑到他勁瘦的腰身,再到清晰的鎖骨、下頜線、挺拔的鼻樑,和那雙充滿柔情的眸子。
我以為,經歷過前夫那檔子事,我不會再心動了。
可如今面對池言,面對他的尊重與認可,我竟克制不了地想要抱住他,汲取來自他身上的溫暖。
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他的胸膛很熱、很寬,將我全部包裹進去,隱約能聽見心臟的跳動。
「池言。」我靠著他的脖頸,輕聲說,「謝謝你。」
謝謝你的認可和喜歡。
原來渺小又平凡的我,也可以成為別人的燈塔,被珍藏在心底,指引前行的路。
30
剛回到家,在窗前發了會兒呆,還沒洗澡就接到前夫的電話。
他語氣惡狠狠的:「姜婉,你信不信我讓你和那個小白臉一起進局子。」
他的聲音太熟悉了。
在那噩夢般的兩年,在那可笑的劇情里,甚至在無數個午夜夢回,我聽過好多遍。
每一次,都讓我膽戰心驚。
摩挲著手機,聽著他熟悉的、威脅的語調,感受著心裡條件反射一般的瑟縮,我緩緩扯了扯嘴角。
我已經逃避很久了。
遠離他,不去想他,認真撫養著姜然,渴望著那一絲一毫的可能性,讓我躲過這個毫無道德底線的瘋子。
可現在,我不想逃了。
「那我明天過去。」我柔聲告訴他,「你和姜然都等著我,好不好?」
前夫的聲音一下子磕磕絆絆了,帶著幾分欣喜。
「好,那我等你,我和姜然都等……」
我摁斷了電話。
皎潔的月光灑進來,我抬頭,撐著胳膊,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天。
說不上來那突然冒頭的勇氣來自何處。
我只知道,池言今天說他敬佩我、描述我很厲害的時候,眸子裡閃著的光,刺到了我的眼睛。
就有一股很淺淡,但不可忽視的衝動,促使我撕碎前夫為我設下的牢籠。
我想:「不能讓他對我失望。」
28
我去了姜然的房間。
眸光掠過床頭的繪本、小熊維尼玩偶,還有散亂擺放著的《中華上下五千年》。
拖出行李箱,把他的衣服、玩具、書本全部放好,還有些瑣碎的,出生證、疫苗接種證明、百日相冊……
所有的一切,我都耐心地疊起來,放進行李箱。
直到在書桌夾層,掉出來一個紅色的本子,還有凌亂散開的信件。
上面用鋼筆,潦草寫著前夫的名字。
我怔了下,蹲下身,翻看這疊厚厚的信件。
第一封,是去年五月。
深埋在心底的記憶被牽扯出來,我摩挲著信箋的紙面,微微出神。
那天,我把姜然從幼兒園接回來,他一路上都是興高采烈的,抱著小書包,嘴角彎得厲害。
我問他,他卻不告訴我。
「我要幫朋友保守秘密。」
我啞然失笑,倒也沒再問了。
好像也是從那天起,姜然開始關注前夫的新聞,看著報紙上他的大頭照發獃,纏著我教他識字讀信……
各種線索串聯起來。
我終於弄清了姜然和前夫那麼親近的緣由。
指尖掐緊信封,汗水暈染了字跡,模糊了那潦草的名字。
我沒有打開信封,只是彎腰撿起來,撕碎了,扔進垃圾桶。
29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拉著行李箱坐出租去了前夫在江城的莊園。
前夫等在門口。
他一隻手抱著姜然,另一隻手非常自然地伸過來想牽我,被我躲開。
他原本還算溫和的臉色陰沉了。
「姜婉!」
「手上有水。」我輕聲解釋道,「奶茶灑了,剛洗過手。」
他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走在偌大的莊園裡,我看著前夫的背影,看著姜然睏倦到半眯著的眼睛。
前夫身上的睡衣很舊了,是我當初買的哆啦 A 夢款式,從前他嫌幼稚,可如今穿得帽子那裡都磨出了細小的洞。
他的手指上戴著當初我們的結婚戒指,很大顆的鑽石,泛著含蓄內斂的光。
從前棄若敝屣的東西,如今珍之重之。
我突然有點疑惑。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前夫停住腳步:「什麼?」
「你從前那麼對我,如今卻裝出一副珍惜的樣子。」
我靜靜看著他,重複問了句: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麼沒有邏輯、前後矛盾的行徑,甚至感受不到一絲轉變與過度。
我想不明白緣由。
前夫把姜然交給了一旁的管家,大步朝我走過來。
「我知道。」他聲音很溫和,「你回來,我不會追究,我從前對你不好,你打我那一下,算扯平了。
「從今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
他看起來很高興。
好像那一棍子下去,他終於找到了我欠他的東西,可以站在道德高地,對我居高臨下地審判。
我扯了扯嘴角。
30
像是急著證明什麼,前夫急不可耐地把我帶進了房間。
一進去就脫衣服——
我是真的驚訝了,眼看著他打開抽屜,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倒出藥片,就著水吞下。
他現在……要用藥?
可重傷,用藥能行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想看他脫光了的身體,主動朝他走過去,把手裡的牛奶遞給他。
前夫的臉色柔軟了些:「從前,每天晚上你都會給我準備牛奶。」
「怎麼可能會忘?」我笑容有些淡,「我給你準備了,你卻從沒喝過,不是嗎?」
前夫的表情錯愕了,飛快握住杯子,一飲而盡,又急促地告訴我:「我以後不會這樣了,一定不會!」
我笑了笑,避過他的目光。
他上前來想抱我,甚至解我的衣服,可不過輕輕一推,他就倒在床上了。
閉眼前的最後一眼,是不敢置信,與恨不得殺了我的猙獰。
安眠藥而已,搞出老鼠藥的效果。
我靜靜看了片刻,嗤笑一聲,移開了視線。
31
那段記憶不僅讓我知道我的可憐,還讓我知道了一些別的東西。
一些足夠他身敗名裂的東西。
我打開他的電腦,靠著記憶輸入密碼,一點點把資料拷貝出來,然後把 U 盤握在手心。
心臟怦怦跳著,我飛快地下了樓。
客廳里傭人穿梭,還有坐在中心地毯上玩積木的姜然。
看見我,他興奮地張開手,拿著一塊綠色的長方形積木,朝我要抱抱。
我走過去,輕聲問他:「你喜歡這裡嗎?」
他重重點頭,小臉紅撲撲的,充盈著興奮。
我笑了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既然喜歡,就待在這裡吧。」
走出前夫莊園的那一刻,我回頭,迎著日光看了姜然一眼。
這個我拼盡全力生下的孩子,正好奇地擺弄著爸爸買給他的高檔積木,一邊搭一邊笑,臉頰梨渦蕩漾,小手拍個不停。
他小是真的,我的傷心與難過也是真的。
我養孩子,不是為了讓自己難過。
我轉身走了。
臨近正午,日光格外地刺眼,我抬手遮了遮,急匆匆地,跑出了莊園。
剛出那紫藤花纏繞的大門,一時沒剎住車,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我的血液一下子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