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想,我竟錯得如此徹底。
21 這件事很快地就傳到了嫡母的耳中,嫡母帶著屠嬤嬤親自來看我。
我趕忙擦眼淚,與她請安。
「不必了。」嫡母看著我,面上露出些許心疼,側目問李嬤嬤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嬤嬤便一五一十地將事情說了。
「好你個許仲文,自己不敢來找我,就出這種陰招,搞親情綁架是吧?」
她看向我,按著我的肩,鄭重道:「長茹,你放心,這口氣老娘一定幫你討回來。至於你娘那邊……只要你不願意,沒人可以逼你。」
「長茹,人生在世,很多事我們沒得選,但那並不是你的錯。」
「你要記住,你先是你自己,然後才是你娘的女兒,尚書府的六姑娘。你不必為了滿足別人齷齪的私慾,而犧牲自己的幸福。哪怕那個人是你的生身父母。」
從未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我雖感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些年,每個人都在告訴我,身為許家的女兒該如何如何,將來出嫁做了人家的媳婦又該如何如何,卻從未有人告訴過我,要怎麼做自己。
嫡母站起身要走,我想起諾華姑姑的事。
便開口叫住嫡母,說想與她單獨地說話。
「好。」嫡母望著我笑了笑,對屠嬤嬤等人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房間中只有我與嫡母二人。
我攥著帕子,先在心裡打了個腹稿。
才將我在梅園昏倒,醒來之後又有了讀心術,以及那個夢的事,都一一地對她說了。
說完之後,我抬眸去看嫡母的表情,有些緊張,怕她不相信我所說的。
她聽完我的話,望著前方出了好一會兒神,才對我道了聲:「謝謝。」
「您相信我的話?」我問。
嫡母點頭:「我信。」
22
嫡母離開我院子後的第二日一早。
屠嬤嬤就帶著一群人,送了好一堆東西來給我。
說是要感謝我為嫡母解開了多年的心結。
我本想去向嫡母請安。
但屠嬤嬤說昨夜嫡母獨自地在梅園待了一整晚,今早才回院休息,說我若是想見嫡母,等晚些時候再去也不遲。
午後,我和七妹一起去看嫡母。
我已經決定要跟著嫡母走了。
七妹聽到這個消息,高興得眼淚汪汪。
八妹則抱著我的大腿,仰頭看著我倆一時笑一時哭,小小的臉上滿是疑惑,但見我倆都笑了之後,還是跟著「咯咯咯」地笑起來。
這日,我和七妹在院中整理自己的東西,準備搬家。
屠嬤嬤突然帶著父親身邊的許管家過來,身後還跟著好幾個抬著箱籠的小廝。
許管家說,這些東西,是父親給我和七妹八妹準備的將來出嫁的嫁妝。
我和七妹相互對視了一眼,不明白父親這是什麼意思。
還是屠嬤嬤開口叫我們只管放心收下,我們才收下了東西和物品單子。
回屋之後,我與七妹將各自手上的嫁妝單子拿出來一看,竟是嚇了一跳。
除了沒有那些要費時打造的器具擺設,這上面的銀錢、田契,已經堪比長姐當初出嫁時的例子了。
只有柳姨娘一臉悠哉地在旁邊喝茶,笑著同我們講,這些嫁妝都是嫡母去給我們要來的。
23 原來那日父親攛掇我娘讓我嫁給南陽王府二公子的事,到底還是惹怒了嫡母。
嫡母第二日,就拿著把匕首,去找了父親。
據說那日,嫡母坐在書房正中上座,一邊把玩著手中匕首,一邊對父親說:
「既然你如此關心女兒們的親事,我就給你個機會,讓你儘儘做父親的心,給女兒們各準備一份嫁妝吧。」
「不過你要記住,我這人最討厭做爹娘的偏心,所以你最好按長玥的份例給。」
「至於我原本說留給你許家的一半嫁妝,你既敢在我背後搞這種小動作,就應該知道,當時的承諾都不作數了。」
「對了,這個月底我就會帶著長茹她們離開,所以給女兒們辦嫁妝的事,勞你上點心,這兩日趕緊準備好。」
我和七妹聽得目瞪口呆,只恨自己沒有親眼見證那個場景。
嫡母手中有先皇御賜丹書鐵券,父親自然不敢與她叫板,便只能乖乖地咽下了這份窩囊氣。
倒是我娘,這幾日,日日來我院門口咒罵。
「你這沒良心的小蹄子,抱上了大腿,連自己的親娘親、弟弟都不管了!」
最後,還是柳姨娘出去幫我懟了回去:
「林姨娘,瞧你這話說的。抱大腿怎麼了?抱夫人的大腿,怎麼也比有些人捧老男人的臭腳強!」
「更何況,古人都說了識時務者為俊傑,抱對了大腿,咱們的福氣在後頭呢!」
「你要是羨慕,你也去抱啊。」
幾句將我娘氣得鼻子都歪了。
我在一旁看著,竟也不覺得生氣。
24
離開尚書府的這日。
長姐長玥特意地從長宣王府回來,給許家撐場面。
她穿著一身華貴異常的服飾,站在我與七妹面前,神情倨傲地瞥了眼七妹:
「不知感恩的賤胚子,許家養了你這麼久,你就是這樣報答許家的?一個庶女,能嫁給王府嫡子已是高攀,竟還不知滿足。難不成,憑你還想嫁王爺皇子?真是可笑。」
七妹皮薄,聽到長姐這樣說,面上已有羞紅之色。
我上前一步,將七妹護到身後,回懟道:「長姐如此關心妹妹的婚事,難不成是像效法父親,也為妹妹添置一份嫁妝?」
「你!」長姐惱怒,舉起手就要打我,卻被一旁的李嬤嬤一把抓住手腕。
李嬤嬤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長姐瞬時被壓製得動彈不得。
「你們別得意!」她破口罵道,「你們以為蕭平月是什麼香餑餑?不過是個山寨土匪罷了。你們等著看吧,沒了尚書府小姐的名號,以後這京城中,能有哪家官宦世家會看得起你們?又有哪家會願意娶你們進門?」
「這些事,就不勞大小姐費這個心了。」
屠嬤嬤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對我們道:「六姑娘、七姑娘,小姐讓我來請你們出去。」
25
我和七出去時,嫡母已在門口候著了。
除了道路兩旁停著的搬運東西的馬車,門外還站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長姐跟著我們出來,見門外圍滿了人,不由得冷笑:「當著全京城人的面丟臉,兩位妹妹也算是出息了。」
就在這時,遠處來浩浩蕩蕩地來了一隊人馬,打的是瓦當寨的旗號。
隊伍在許家大門前停下,領隊的人一看到嫡母,立刻抱拳跪地道:「屬下張瓊,奉二當家之命,來接大小姐回寨!」
嫡母微微地頷首,示意他先去一旁候著,卻並沒有要動身的意思。
「母親是在等什麼人嗎?」七妹在一邊小聲地問我。
我搖頭,表示也不清楚。
自從那日我與嫡母說開之後,嫡母在梅園住了一晚解開心結後,我便再聽不到嫡母的心聲了。
我們正疑惑,只見街口又來了一隊人,最前面的人穿著一身戎裝,身姿挺拔,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
「那是謝逸塵謝將軍?」七妹驚訝。
這位謝將軍,長相俊美,英武不凡,十六歲上戰場,二十歲平定南疆,如今二十有四,已拜安南候。
而且尚未娶妻,是多少京城閨秀的夢中人。
這下圍觀的人群,都紛紛地猜測,這位青年將軍這個時候來許府意欲何為了。
只見謝將軍在門口台階下下馬,當著眾人的面走上台階,站到我嫡母面前,躬身行禮道:「蕭氏平月,謝逸塵今日特來向你提親!」
此話一出,周遭瞬間安靜了下來。
嫡母十九歲嫁入尚書府,到現在過去了八年,只有二十七歲罷了。
好一會兒後,人群中才響起「哇」的一片響聲。
而長姐長玥見此情景,臉色更是精彩。
只有嫡母,一臉的坦然,垂眸看了眼還躬著身的謝將軍,淡定地問道:「你誰?」
這下不單單是路人,就連我和七妹的下巴也快要驚掉在地上。
但還好,經過一番思索之後,嫡母好像終於是想起來了眼前之人,望著他道:「原來是你啊。」
我與七妹眼睛一亮,等著見證一段佳話。
卻聽嫡母接著道:「手下敗將。」
我與七妹:不愧是您,母親大人!
不過,謝將軍對此似乎並不在意,反倒十分真誠地說道:
「是我,自從當年平北關一戰,我敗給了你,我便對你一見傾心。」
「當年沒有及時上門提親,謝某後悔莫及。如今你與許尚書和離,謝某不想一再錯過,請蕭寨主給謝某一個機會,讓謝某照顧你和你的……」
謝逸塵看了一下我們這些跟在嫡母身後小妾和孩子,堅定道:「照顧你和你的家人。」
可嫡母卻道:「多謝謝將軍美意。蕭寨主這個稱呼我喜歡,但這樁婚事就算了吧。」
謝逸塵有些驚訝,問嫡母道:「可是謝某還有何不足之處?」
「倒也不是,我與謝將軍只有過一面之緣,即便謝將軍有什麼不足,我也無從得知。」嫡母說話很是直白。
「我今日拒絕將軍,一來是因為婚姻暫不在我考量之內,二是……」
她扭頭看了眼我與七妹:「我將女兒們帶出尚書府,是要教她們做展翅高飛的鷹,而不是想教她們怎麼挑選一個更舒適的牢籠。」
「我不想讓她們覺得,一個女人走出一段失敗婚姻最好的方式,就是再找一個更好的男人。搞得好像女人的價值全都在於她找了個什麼樣的男人。」
「既是如此,我又怎能剛將她們從一個樊籠帶出來,便又將她們帶入另一個樊籠?」
「Ṫū́₍我這個做母親的得給她們立個榜樣,讓她們明白:靠男人,哪有靠自己來得爽快!」
我與七妹都被這番話所震撼,同樣也為這段話而迷茫。
我們從小就被教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男子便是女子的天。
若是如嫡母所說,女子存在的價值並不是為了嫁一個如意郎君,生兒育女,那麼女子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26 就像是為了回應我們的疑惑。
許府的門口竟又來了一支隊伍。
這個隊伍領頭的是兩個太監,後面魚貫地跟著一串小太監和禁衛軍。
是宮裡來的人?
只見領頭太監到了門口,徑直上了台階,一揮手中的拂塵,扯著尖尖的嗓子高喊了一聲:「蕭平月接旨!」
嫡母便帶著我們一行人,走下台階,跪下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西北邊庭告急,韃靼部屢犯我邊境……為揚我國威,教化蠻夷,茲任蕭氏平月為平北候,率瓦當寨眾將,統兵十萬,討伐凶逆…… 欽此。」
「臣蕭平月接旨。」嫡母挺直胸膛,接過太監手中聖旨。
接完旨,嫡母就帶著我們上馬車準備離京。
圍觀之人紛紛感嘆。
長姐更是滿臉的難以置信。
她身邊的丫鬟小聲地嘀咕:「這樣六姑娘和七姑娘豈不是就成了侯府小姐?」
「閉嘴!」長姐狠狠道,眼神恨不得從我和七妹身上剜下一塊肉。
可在已是平北候的嫡母面前,她卻還是只能忍氣吞聲,老老實實地跟著一干人拜別嫡母。
我才明白嫡母所說的靠自己,是有多暢快。
我突然想到了表哥。
以前我總覺得他志向高遠,現在才明白,他這種為了前程可以背棄承諾,甚至出賣自己的人。
與嫡母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我解下腰間荷包,拿出裡面珍藏多年的護身符,看了一眼。
什麼臭男人給的晦氣東西!
直接將這護身符丟出了車外!
27
瓦當寨,距離平北關不過五十里。
母親與二當家陳浮白上了前線,就把我們幾人都交給了三當家照看。
三當家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只問我們想做些什麼。
七妹平素溫順,卻有主意,很快地就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白天在寨子裡教寨中的孩子們讀書識字,晚上跟著寨中的軍醫學習醫術。
她想治病救人,更想為天下女子祛除自古禮教枷鎖造成的愚昧之疾。
她說:「以前總覺得大姐、二姐與她們的母親可恨,但現在,我才明白,真正可恨是將她們培養成這樣只知討好男人打壓女人的人的世道。」
「所以我要教更多女孩子讀書,不是讀那些女戒女德,而是如男子一般讀萬卷書,我還想為如母親這般的女子修書立傳,讓世人知道,女子並非只能靠男子存活……」
看著七妹閃著眸子,說著自己的理想的樣子,我真的很羨慕她。
這日,七妹跟著軍醫從前線回來給三當家送信。
發現我興致不高,便問我怎麼了。
我坐在矮牆上,嘆了口氣:「沒什麼,就是覺得自己特別沒用。」
「六姐,你怎麼會這麼想?」她有些著急,「你怎麼會沒用呢?在我眼裡,你是一直是最好的六姐!」
「你不用哄我。」我從矮牆上摳下一塊碎石,丟到前面的水塘里,「你聰慧又好學,現在還能幫著軍醫救治傷病,就連八妹都能哄寨子裡的老人高興。」
「就只有我,既拿不動刀也拿不了劍,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女紅,幫著去熬個藥,還因為聞多了藥味昏了過去,每天除了在院子裡種種花,一點用都沒有。」
「可是六姐你的花,種得就是最好的啊!」七妹道。
我抿了抿嘴:「那有什麼用?既不能幫母親打勝仗,也不能改善寨子裡人生活。」
「我明白了!」
七妹說著就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跟我來。」
「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自從七妹天天跟著軍醫到處救治傷員後,力氣也大了不少。
我被她扯著往寨子外走,一直走到一間農舍前。
28
「這裡是?」我環視周圍的環境,放眼望去皆是良田。
七妹走到農舍的院子前,往裡喊了一聲:「福伯,您在嗎?」
「誰啊?」裡面走出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翁。
「小七姑娘,你怎麼來了?是寨主有事?」老翁問道。
「不是。」七妹把我拉到福伯面前,「我是給您老送幫手來了。」
「幫手?」福伯轉過臉來看著我。
七妹忙解釋:「這是我六姐,您還記得上回我送過來的那兩株蘭花嗎?就是她種的。」
福伯這才點了點頭道:「六姑娘種花的手藝不錯。怎麼想來種地了?」
「種地?」我一驚。
七妹卻笑道:「我六姐種東西種得特別好,這不也想給咱們寨子做點兒貢獻嘛。」
七妹看向我:「六姐,上回我和軍醫大人過來給耕戶們看病的時候,福伯就說了。從這裡到北平關的數萬畝良田,不但關係著寨里人的口糧,還關係這前方百姓甚至是平北軍的軍糧。」
「可我行嗎?我怕我這身子,沒幫上忙,倒先給人添了亂。」我問。
七妹笑道:「你想什麼呢?福伯是這裡的農正,除了要主持春耕秋收這些大事外,平時還要幫耕戶解決種植糧食的過程中遇到的疑難雜症,同時還要挑選培育更好的秧苗種子,以保證來年收成……」
「你種花,又懂得怎麼挑種子,那這些事,你也一定能幹得了!」
聽七妹這樣說,我心裡也有些躍躍欲試,但又怕別人不要我,便跟著七妹一起眼巴巴地望向福伯。
福伯瞅了我們二人一眼,又扭頭瞧了瞧牆角的那兩盆蘭花,才笑道:「那就來試試,但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吃不了苦還是趁早回去。」
「謝謝福伯!」七妹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也忙跟著鞠躬:「謝謝福伯。」
當天,七妹陪我到鎮子上,買了農具斗笠蓑衣,下地穿的短打草鞋等。
回了山寨之後,她幫我將東西搬進屋裡,站在院門口對我說道:「我還要回前線幫忙。六姐,你安心地跟著福伯學農,不要胡思亂想。小時候,都是你護著我,我才沒怎麼被大姐她們欺負,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聰明、最能幹的六姐。」
29
自此,我日日三更起,去農舍跟著福伯學農。
從最基礎的農具認起,然後再學習節氣、育苗、選種、制肥……
慢慢地學會如何掌握農時、如何耕和土地、如何施肥除草,甚至還要學習水利相關的知識,以確保農田的灌溉保墒。
那段時日,我不是跟著福伯在地里觀察秧苗,就是蹲在田埂上看書。
時間久了,我也會和耕戶們一起下地,甚至一起堆制農肥。
到了秋收的時候,母親派了一支軍隊回來幫助收割。
七妹也跟著一起回了瓦當寨。
和她一同回來的除了陳韜,還有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少年。
陳韜是二當家收養的義子,也管我母親叫乾娘。
我見那少年天天跟在我七妹屁股後面打轉,覺得這傢伙對我七妹居心不良,就問陳韜:「那傢伙是誰?」
陳韜左右看了看,見沒有旁人,才在我耳邊輕聲地說了兩個字:「太子。」
我一愣,問道:「他怎麼會來這兒?」
陳韜撇撇嘴:「還不是跟著那個謝逸塵來的。」
「謝將軍也來了?」
「可不是?」陳韜道,「姓謝的天天在我乾娘面前和我義父爭寵,這位又纏著小七不放,這對師徒沒一個好東西。」
我看他說得如此義憤填膺,就問道:「你這麼討厭這位,難道是對我七妹……」
「你別瞎想!」陳韜急忙辯白道,「我只把小七當妹妹。」
「再說了,整個寨子的人都看出來我喜歡誰,就只有我喜歡的那個傻子不知道……」
他嘟嘟囔囔地說了一句。
晚霞,霎時映在了我的臉上。
30
日子就這麼過著,七妹和陳韜他們很快地就跟著部隊回了前線。
一直到除夕前夕,母親才帶著他們回了寨里。
母親一看到我,就笑著摸了摸我的臉:「黑了,但也結實了。聽福伯說,你很有天賦,又肯吃苦,很好,母親很為你驕傲。」
除夕雪夜,母親帶著我、七妹、陳韜三個,在寨樓里喝酒。
一開始,他們還你一句我一句地給我說戰場上的事。
但說到後來,就只剩醉醺醺的我,滔滔不絕地給他們講,我這大半年學的東西:
「你們知道嗎?光是這耕地的犁,從木身石鏵的商犁,到戰國的鐵犁,再到如今用的曲轅犁,中間就不知道凝聚了多少前人的智慧。」
「還有那個肥料,分為雜肥、廄肥、餅肥……」
「……還有那個人糞要用灰土相合,牲畜的糞便要用干土墊襯,火糞用土合法堆架引火燒之……」
「看來我們茹茹真的學到了不少本事。」母親一邊聽我說大糞傳奇,一邊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烤肉,一臉欣慰地望著我。
我被母親的眼神鼓舞,借著酒勁兒爬到凳子上,昂起胸膛道:「是啊,我學了好多本事!而且我還會學以致用!我蕭長茹發誓,遲早有一天,我要讓大寧百姓都吃飽飯,我要做我們大寧朝第一個女司農!」
說完,我就倒了。31
第二天,等我醒來時,母親和七妹她們已經回了前線。
但走之前,母親卻把屠嬤嬤留了下來。
屠嬤嬤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嚴肅著表情說道:
「小姐說了,姑娘既然想做大司農,就要做好走南行北,考察全國農業,去各地尋苗找ťũ₎種的準備。」
「這樣,沒有點防身的本事可不行。所以從今日開始,姑娘每日寅時到卯時都跟著我習武。」
我朝從未有女子做大司農的先例。
若是別的人聽到我說這樣的話,一定會笑我異想天開。
可母親卻相信我可以做到,並且用自己的方式幫助我實現夢想。
而七妹更是為我編寫了一本《應急草藥手冊》。
就怕我將來去山林野外找種苗的時候,遇到一些蛇蟲鼠蟻咬傷,不知道怎麼應付。
這就是我的家人,總是無條件地支持我追尋理想。
32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
如今的我,已經完全脫去了從前病弱的模樣。
揮鋤頭的動作和揮劍一樣快。
瓦當寨靠近邊關,周圍百姓大多都是軍戶,壯丁大多都在從軍。
只有在春耕秋收之時,才會讓士兵們回來種地收割。
於是我便效仿母親建了一隻娘子軍。
在瓦當寨周圍的十里八鄉組織了一隻女子開荒隊,將農具改良成更適合女子耕作的樣式,開墾荒地,擴大生產。
次年收成,頗見此舉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