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啟至此走向沒落。
半年後,我家中出事,竟也無官府主事。
我死後沒有多久,失去昭臨太子的大啟就被北狄與北丹人聯手攻破國門。
至此,一個王朝走向衰敗滅亡。
13
此刻,我撫摸著刻著「昭臨」二字的東宮令牌,望著裴昭臨在陽光下那道鮮活挺拔的身影。
前世我就知道,太子殿下是個好人,所以重生後,我卑劣地「栽贓」他,「利用」他。
我以為他不知情,甚至沾沾自喜。
現在看來,他只是仁慈。
猜到我算計他,卻還是在關鍵時候出手為我解圍。
猜到我無路可走,於是給我鋪了一條生路。
猜到世道對女子刻薄,便全我體面,要讓我名正言順。
這一世,我的命運或許已經扭轉,可裴昭臨呢?
華音公主到底對他說了什麼,才會讓這樣一個人絕望到自刎?
他為何會病重,為何會生出白髮,為何會揮劍自盡?
這一世我與太子命運捆綁,我絕不能讓他重蹈覆轍。
我追上太子:「殿下如果信得過我,派人去查華音公主與國公府這數年的往來。」
我沈家的人脈觸不到公主府與國公府,但東宮可以。
我只需要,給他指出一條明確的方向。
太子似乎想問我緣由,我直接告訴他:「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皇后的子嗣就是未來的國君,公主插手太子殿下選妃,為的是那方龍椅,而國公府就是公主背後唯一的勢力。」
當年華音公主能被認回皇宮,就是國公府的功勞。
前世公主就是拉攏了國公府才發起了那場宮變。
太子卻回過味來:「你今日是不是篤定我會來?」
我大方告訴他:「殿下是個聰明人,總能查到小巷那晚是公主的手筆。我相信殿下一定會神兵天降,為我解圍。」
我勢在必得地挑明:「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共同的利益。」
裴淵上手捏了捏我的耳垂,輕笑著斥了我一句:
「小狐狸。」
14
段鳴死了,太子親自動的手。
街上輿論陡轉,都開始傳我與太子的姻緣佳話。
段鳴成了人人唾罵的奸人狗賊。
我的名節恢復,整個大啟都默認,我就是太子妃的准人選,只差走個過場。
選妃當天,娘親精心為我打扮。
她一掃愁容,笑得合不攏嘴,直誇我有福氣,能逢凶化吉。
「太子是可託付之人,娘親為你高興,你爹這幾天啊,那個嘴角就沒下來過!」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心中卻莫名不安。
這股不安終於在我去東宮的路上被印證。
街上眾人朝著城樓的方向跑去,說林家千金要跳城樓。
我下了轎子,趕過去,看到前世的太子妃、此刻的國公府千金林南雪正一襲嫁衣,站在城樓上大聲控訴:
「那一夜明明是我!是我為殿下解的情毒!沈家女是冒認的!」
上一世借著小巷一事嫁入東宮的就是這位林家千金。
那個雨夜,公主造反失敗,林南雪卻下跪為公主求饒,足可見她們本就是一黨。
一切都很明了了。
那一日宮宴上,因我被太子青睞了兩眼,公主便決定對我斬草除根。
她賜我毒酒,讓乞丐玷污我,再讓護衛冒認,毀我名節,逼我下嫁。
更重要的是,能斷了太子對我的念想,好給林南雪鋪路,讓她成為太子妃。
公主的計劃天衣無縫,這一世卻被我掀了局面。
眼下這一幕,就是狗急跳牆之作。
林南雪一襲嫁衣,站在最顯眼的城樓上,一副被迫害的可憐姿態:
「沈清枝是冒認的!太子妃應該是我!既沒了清白,我只能以死明志!」
華音公主不會放過我,更不會放過裴淵。
林氏這把看似刺向我的明槍,實則是殺往東宮的暗箭。
15
我一出現,便成了人群里的焦點。
林南雪站在城樓上俯視著我。
她看似要自盡,袖下的手卻緊緊抓著城牆一角。
尋死是假,把事情鬧大逼東宮就範才是真。
「既說我是冒認,林小姐,我問你,那夜殿下右胸的箭傷你可看清楚了?」
林南雪道:「當然看清楚了!那道傷頗深!惹人心疼!」
趕來的東宮侍衛高聲反駁:「殿下右胸沒有箭傷,而是在左胸心口!」
林南雪想也不想,立刻改口:「對,是心口處有一道傷,天太黑我記錯了!」
我嗤笑:「心口中箭如何活命?你當太子殿下是鐵人嗎?林小姐,好歹是國公府千金,為何不顧名節,公然撒謊啊!」
底下鬨笑一片,林南雪難堪得紅了臉,斥責我:「沈清枝,你果然是商戶女,粗鄙不堪,竟敢拿太子殿下私隱開玩笑!」
「林小姐還是先想想,你公然汙衊太子是什麼罪過吧!」
趁著林南雪慌亂之際,東宮的侍衛衝上前將她救下城樓。
有太監帶著御林軍過來,傳皇帝的口諭,讓林南雪去皇帝面前分說此事。
我與林南雪一起到了東宮。
元德帝坐在主位,華音公主也已到場。
一眾參選的秀女分列兩旁。
裴淵見到我來,嘴角微微揚起。
行過禮後,華音公主一臉親和地問:「林小姐,你為何在太子選妃之日一身嫁衣要尋死?難道有什麼冤情?說出來讓皇上為你做主!」
林南雪含淚道:「皇上明察!宮宴那晚,明明是我與太子殿下……」
她像受了天大委屈,高聲道:「沈清枝是冒認的,她騙了所有人!」
「啟稟陛下。」我上前道,「上一個汙衊臣女的是沈家護衛,那人已被太子殿下親手斬殺。」
華音公主嗤笑:
「當然不是護衛,而是比護衛更不堪的人!把林家的證人帶上來!」
侍衛押著三個乞丐來到皇帝面前。
那三個乞丐一出現,惡臭便撲鼻而來,瞬間把我拉回前世那個骯髒不堪的夜晚。
我胸口翻湧,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像溺水的人一樣掙扎,直到掐破掌心,才勉強定下心神,直視這群髒污的惡人。
我極力克制自己的不適,反覆提醒自己那是前世的痛苦,我已經避開了,該解脫了。
可林南雪的反應比我還大,她竟直接扭頭乾嘔出來,臉色比我還難看。
那三個乞丐是沖我來的。
「沈小姐,你當真忘了那夜在小巷裡是何等銷魂了嗎?」
「我們三個伺候得你舒不舒服?」
「沒想到你還有力氣跑去找太子,是嫌棄我們這些乞丐嗎?」
他們言語之間儘是對我的羞辱與誣告。
當三個男人口徑一致地汙衊一個女人的貞潔時,再荒唐的謊言都會被世人當成證據確鑿的事實。
裴淵怒極:「你們敢在東宮放肆!!」
我按住被激怒的太子,盯著其中一個四肢長瘡的乞丐,問裴淵:「太子殿下精通醫理,可知那個乞丐手上出的是什麼疹子?」
裴淵震驚於我此刻的鎮定,在我求知的目光下,無奈給出答案:「是花柳斑,會傳染。」
「也就是說,只要親密接觸,就會長出一樣的斑點。」
我大方地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無瑕潔白的肌膚。
如此鐵證,勝過千言萬語的狡辯!
眾人不再疑我,反罵我粗俗:「商戶之女,到底登不上檯面!」
「若還顧著這些細枝末節,只怕我要被人冤死了!」
我轉而逼近林南雪:
「林小姐,你口口聲聲說你那夜也在小巷,方才在城樓上已經驗證你在撒謊,如今你汙衊我又被揭穿,滿口謊言,真正想栽贓東宮的人不會是你吧?」
林南雪心虛地後退一步,她身上的嫁衣穿得極厚,衣袖一直遮到了掌心,脖子上的衣領也立得很高。
越是這樣,越有問題。
我忽然抓住林南雪的胳膊:「敢不敢如我一樣,挽起衣袖自證清白?」
我身形略高她一些,這個角度,已經能看見她衣領遮掩的脖頸下有零星的紅疹。
16
皇帝失去耐心,派了兩個宮女按著林南雪,直接將她層層疊疊的衣袖挽起,上面果然有一片駭人的紅疹,與乞丐身上的如出一轍。
這一世被乞丐玷污的人,竟變成了林南雪。
那一夜我抓走了裴淵,藏進了柴房裡。
那群乞丐沒找到我,卻撞見了按計劃來尋太子的林南雪。
這些亡命之徒一旦慾望上頭,搬出公主國公都沒用。
我看到林南雪見到乞丐乾嘔時,便猜到了幾分。
後來見她將衣領衣袖都捂得嚴嚴實實,更能確定。
因為前世,我也被染上了這種疹子,段鳴還在婚後羞辱我得了髒病。
真相已經明了。
林南雪慌張地捂著袖子,在眾人微妙的視線下,難堪又狼狽地求到華音公主面前:
「公主,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要替我做主!」
公主卻厭惡地一腳踹開她:「你汙衊太子還不夠,還敢汙衊本公主!」
「華音公主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好無情啊!」
此言一出,連皇帝都驟然變了臉色。
林南雪猛地望向我:「你說什麼?」
「林小姐,難道你沒發現,你與公主的眉眼肖似了八分嗎?」
「十五年前,國公府從郊外別院抱回了一個女嬰,而那段時日,華音公主正在別院養病。」
這是東宮查出的唯一一份線報。
其實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
林南雪今年十八歲,華音公主也才三十,兩人根本不可能是母女關係。
我只是想讓局面更亂一些。
但這時,座上的元德帝忽然動怒:
「華音,你敢弄權插手東宮選妃,好大的膽子!來人,把公主和林南雪一起押下去關押禁足!」
「父皇,你心虛什麼?」
就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封印,公主竟然當著眾人的面高聲道:「是啊,林南雪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猜猜她的生父是誰呢?」
她像是被壓抑了太久太久了,只是有人稍微提及一點,她就忍無可忍地要將一切公之於眾,竟有一種魚死網破的瘋。
公主盯著座上的皇帝看:「十八年過去了,父皇難道全忘了?!」
公主的話讓我陡然驚醒,林南雪不僅長得像公主,她整張臉細看更與元德帝萬分神似!
元德帝暴怒而起:「公主瘋了!掌她的嘴!把公主拖下去!永世禁足!!」
公主還在說著些瘋話,皇帝身邊的太監奉命拿板子抽了公主的嘴,抽得鮮血直流,公主才如同死魚一樣放棄掙扎。
皇帝顯然動了大怒,在絕對的皇權碾壓下,我也陷入了被動境地,不小心挑破了這等醜事,說不定我也得死。
但誰能想到事情竟如此荒唐!
竹板掌嘴的聲音還在響,我膽戰心驚。
這時一雙大手將我摟到身邊,我受驚抬眸,是裴淵將我拉到了他的懷裡,那是一個保護的姿勢。
無論如何,此時此刻,他的懷抱給了我十足的安全感。
行刑結束,公主被拖下去路過我身邊時,忽然她啟著染血的唇,問我:
「仙人淫的滋味好受嗎?」
「父皇把這味Y用在我身上時……」
華音公主眼眶發紅,眼神又悲又恨:
「那一年,我才十歲。」
17
我終於想起前世華音公主對太子說了什麼話。
她說:「你的太子妃林氏,是我與你父皇偷情的野種!」
雷雨之下,太子陡然明白了一切悲劇的根源。
他娶了他的親妹妹,生下了兩個註定短命的孩子,而他的妻子受公主挑唆,日日在他的飲食中下毒。
崇拜的父親侵犯了他的皇姐,而他又在不知情下與同父異母的親妹妹亂倫背德。
血親不堪,至親算計,髮妻下毒,兩次喪子之痛,身體孱弱,又被戰事耗盡最後一絲精氣。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但所有的一切都在逼他去死。
昭臨太子揮劍自刎的那一刻,華音公主在雨中癲狂大笑,衝著趕來的元德帝說:
「父皇,你最傑出的兒子,死在了我與你的野種手中!」
這一世,逼死裴淵的一切都被提前扼殺。
但依舊有人痛苦。
元德帝恨不得割了華音的舌頭,好保全他那岌岌可危的英名。
獲知一切真相的林南雪癱倒在地,崩潰地大哭。
在場的諸位秀女目睹這等皇室醜聞,只覺膽戰心驚,個個低頭不敢多言。
裴淵臉色微白,顯然也無法接受這一切。
如果那晚不是我,便會是林南雪,那麼今日這些齷齪的真相,一定會在未來的某一日,射中太子眉心,將他逼死。
好在大錯尚未鑄成,一切都由我轉圜。
裴淵猛地抱住了我。
「我總做同一個夢,夢裡我在雨夜自刎,是你衝上來,攥住了那把劍。」
「夢境說得沒錯,沈清枝,你是我的救星。」
18
和前世一樣,這場選妃匆忙結束。
我成了太子堅定選擇的太子妃。
皇帝那日審視我的眼神卻充滿殺氣。
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危及帝王英名。
難怪華音公主不曾婚嫁,也許在選妃的前一晚,她依舊是元德帝獨享的玩物。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將近二十年。
那一日公主是那樣不堪一擊,細想卻知,我那句話,是壓死她、逼瘋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元德帝是要殺我的。
裴昭臨進宮,在御書房與皇帝對峙了一整日,最終為我請到了封太子妃的聖旨。
他告訴我:「父皇老了,有些事,他得聽我的。」
「否則,他死後的名聲誰來保全?」
他用那樁皇室醜聞,逼迫元德帝低頭就範,保下了我與腹中孩子。
畢竟大啟的未來在裴昭臨手中,早已不受元德帝這個老禽獸掌控。
受封太子妃那天,我被太子親手摸出了真正的喜脈。
公主篤定地說十日不可能有喜脈,因為她早已當過母親,在她十二歲那年。
所以她比宮裡的嬤嬤還清楚那日我在撒謊。
如今一個多月過去,謊言成真。
裴淵很高興,抱著我像陀螺一樣轉了三圈——太子殿下,是很喜歡孩子的。
所以前世,兩次喪子後,他會那樣悲痛,以至傷身。
殿下是我的救星。
我與這個孩子,也會是殿下的救星。
19
塵埃落定後,我去國公府看了林南雪。
進府後我才發現,她在國公府的住處竟是用柴房改出來的。
華音公主憎恨元德帝,自然也憎恨帶著元德帝血脈的女兒。
她被公主送進國公府,公主默許他們苛待這個「野種」,仿佛這樣就能在最無力的年紀報復那個禽獸父親。
等林南雪懂事後,華音公主又以恩人的姿態出現在她的人生中,為她在國公府撐腰,給她送漂亮衣服和宮廷糕點。
吃慣苦的人,只要被施捨一點甜,就會對那人心懷無限感激。
等到太子選妃,林南雪自然而然地聽從公主安排,她準備嫁入東宮,用毒Y摧毀太子的身體,用那兩個孩子折磨太子的心志,就算這樣她自己也會傷身,但她不在乎。
她認定自己只要出色地完成這一切,公主就會更加喜歡她。
可前世,她只落得服毒自盡的下場。
這一世,擺在她面前的,是曾經擺在我面前的那一段白綾。
「我從四歲那年就知道,我只是寄人籬下的外人,國公府的真千金日日在主母膝下撒嬌,我好羨慕她們,我也渴望有母親在身邊。」
林南雪抱著那段白綾,歪著頭,看著窗外的日光:
「可我的母親,只把我當復仇的工具。」
「甚至是她叫我去那晚的小巷,是她叫來的那三個乞丐……」
她苦笑著伸手,露出那斑斑點點的紅疹。
她要將白綾拋向房梁,卻被我一把搶過。
「公主也是可憐人,你要恨,就不該只恨她。」
「你要恨,就恨龍椅上的皇帝,恨那個強暴幼女的禽獸。」
「縱然我們的恨撼動不了皇權,但你要活著,才有希望看到惡人的下場。」
我將白綾收走,拽著林南雪出門,走到陽光下,走到皇城菜市口。
那裡正在對犯人行絞刑。
被送上絞刑台的——是那三個乞丐。
「該被絞死的,不是你,是他們!」
20
東宮跟大理寺打過招呼,那三個乞丐被絞死時,遠比其他罪犯更痛苦。
目睹這一切後,林南雪忽然對我說:
「被絞死的人,原來死相這麼丑,舌頭都出來了。」
我給了她一副治花柳斑的Y方:
「按時服Y,一年內就會好。」
「大夫都說這種病症很難治。」
的確很難治,前世我遍尋名醫,忍受針灸Y浴兩年多才尋得這樣一副神Y。
「我有個遠房妹妹,也得了這病,就是靠這Y方治好的,你放心用。」
林南雪溢出幾分本能的關心:「你那表妹?」
「她與你遭遇相似,但她現在過得很好,所以你也不能放棄,你也看到了,被絞死是很醜很醜的。」
林南雪疑惑地看向我:「為何幫我?」
我反問:「同為女子,為何不幫?」
陽光下,她怔然,繼而與我相視一笑。
林南雪離開京城那天,公主府的人給了她一個小木匣,裡面裝著華音公主這些年的私產。
禁足的公主,在某一刻也覺得愧對自己的女兒,所以在她徹底瘋癲之前,用最後一絲理智,把自己的私產都轉贈給了林南雪。
任她去江南,尋自己的天地。
21
三年後,元德帝病重。
病榻前,裴淵穩當地繼承了皇權與江山。
接過玉璽的那一刻,裴淵對著尚有一口氣在的元德帝冷聲下令:
「昭告天下, 皇帝駕崩。」
元德帝震驚地看著裴淵這個大孝子。
世人都知昭臨太子忠孝無雙, 誰也不會想到,他能幹出這種事來。
他遣散了謹德殿的所有人。
此刻我已成了後宮的新主人,後方皆聽我調度。
所以,華音公主扮作宮女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入謹德殿時,沒有任何人察覺。
元德帝還吊著一口氣不肯死,忽然脖頸上繞上了一段白綾, 緊接著一股折斷頸骨的窒息感猛地襲來。
他雙手掙扎,眼睛上翻,驚恐地看到了華音那張蒼白卻艷麗的臉。
公主早在三年前就被元德帝下令秘密絞死於別院。
可皇帝不知道,他最看好的太子陽奉陰違,讓公主假死脫身。
我又將公主藏在京郊三年。
只為了今日這一刻。
白綾成了華音的武器,她絞殺著君王, 惡劣地哄他:「夫君,有點疼, 你忍一忍啊, 以前在床上, 你總是這樣哄華音的。」
她忽而變臉,又像孩童般天真殘忍:「父皇, 你不守貞節禮教,背德亂倫,女兒親手來送你一程儘儘孝道!」
皇帝名義上已經駕崩, 因此沒人打擾這場行刑。
凌晨時,元德帝被送進了棺槨里,他的脖頸上纏著那條白綾, 白綾下是已經被勒斷見骨的脖子。
他定下律法,失貞亂德者該絞殺。
可這律法不該只殺女人。
他自己也該死在這等律法之下。
瘋癲的華音公主走出謹德殿時, 手上沾著先帝的血, 臉上帶著久違的平靜。
她釋然地朝我與裴淵一笑。
天明,華音於京郊安詳離世。
她活著似乎只為了這一夜。
於我而言,公主並非好人, 她自己深受仙人淫毒害, 卻用同樣的手段來陷害無辜的我。
但我更清楚,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純良天真的人被逼成惡毒的瘋子後,加害者還站出來正氣凜然地審判她。
好巧,裴淵與我想法一致。
所以, 我給了她一個善終, 並讓她完成自己的復仇, 讓她安詳地、平靜地離去。
22
裴昭臨登基為帝, 同日我被冊封為后。
屬於大啟的百年昭臨盛世即將到來。
裴淵知道我想做什麼, 他給我的鳳印帶著實打實的權柄。
登臨後位,我下了第一道皇后諭旨。
曉諭大啟子民——女子失貞而逼其赴死的,情夫就地絞死, 逼害者視為同謀, 流三千里。
侵犯幼女,惡徒交大理寺,閹後絞殺。
自古以來,該被白綾絞死的從來就不該是受害者, 而是施害者。
我既為一國之母,要扯斷的,便是那無數條只覆於女子脖頸的、無形的貞節白綾!
(全文完結)
備案號:YXXBeG21Lm7pB5fWJpk34TGW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