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哥哥的摯友林序南一見鍾情。
原以為他會因為十歲的年齡差拒絕我,可他卻在我二十二歲生日那天毫無保留地要了我。
我跟了他五年,當我小心翼翼地提出我們是不是應該公開關係的時候。
他笑著帶我去了一家療養院。
高級單人間裡,住著他美麗又脆弱的白月光宋梔。
「稚魚,我可以跟你玩玩,多久都沒關係,但我的妻子,只能是她。」
上一世,我不相信五年的感情是鏡花水月,大吵大鬧不肯分開,把我們的關係鬧得人盡皆知。
白月光聽聞抑鬱自殺,林序南恨毒了我。
在我被綁架後,掐斷了我打給家裡的求救電話,眼睜睜地看著我被撕票,慘死在無人問津的大山里。
再次睜開眼睛,我回到了他帶我去療養院的那一天。
這次,我微笑著祝福他們,定下了去國外的機票。
1
「她叫宋梔,是我藏在心底的愛人。」
我怔怔地看著房間裡那個蒼白又破碎的女孩,耳邊充斥著林序南溫柔得不像話的聲音。
「很抱歉稚魚,是我沒跟你說清楚,你在我心裡永遠是特別的存在,但我沒辦法給你名分,她才是我以後唯一的妻子。」
無情又卑劣的話重重地敲擊著我的心。
上一世,他也是這麼說的。
我崩潰至極,不肯相信這五年對於我心愛的人來說,我只是一個排遣寂寞的玩物。
我歇斯底里地質問他,憑什麼這樣對我。
拒絕了他分開的提議,把我們的關係鬧得人盡皆知。
宋梔被嚇得驚恐發作,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他的懷裡。
我宛若一個得了失心瘋的潑婦,狠狠地咒罵著林序南。
他安撫著宛若小兔的宋梔,耐心地跟她解釋。
「一個得了妄想症的妹妹而已,梔梔不要在意。」
圍觀的眾人對著我指指點點,我卻毫不自知,依舊瘋狂地發泄著心中的憤懣。
這次,我沒有崩潰,也沒有過激。
只是低頭笑了笑。
低頭的那瞬間,一滴淚也跟著淌了出來。
林序南看到了我的眼淚,眼神變得戒備起來。
「她是為了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江稚魚,我希望你不要刺激到她。我們的關係,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他見我依舊不說話,認定了我會吵鬧。
語氣逐漸變得狠厲。
「你哥要是知道你二十二歲那年為了我放棄了出國的機會,你猜他會怎麼做?」
「稚魚,我希望我們都可以體面一點……」
我猛然抬起頭,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的,林序南,我祝福你們。」
「我們,分開吧。」
我直視著那張讓我無限沉溺的面容。
眼睜睜地看著他勾起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他愣住了。
「你……」
張了張嘴,探究地想從我的臉上找到一絲崩裂的情緒。
很可惜,我異常平靜。
最終,他吞回了那些話,把視線移到了宋梔身上。
「……你能想通就好。」
我不想再待在這裡,正要轉身離開,宋梔看到了我們。
「序南,你來看我了?」
宋梔灰敗的眼裡恢復了一些神采,從窗前走了過來。
林序南趕緊迎了上去,細心地將她額前的碎發挽到了耳後。
宋梔好奇地看著我,眼裡的不善無法令人忽視。
「這位是?」
我搶在林序南之前開口:
「我是他好友的妹妹,序南哥說要帶我來看看他最愛的女人。」
一瞬間,林序南的臉色黑了幾分,看向我的眼神暗沉了許多。
宋梔挽著她,宣示主權般地伸出了手。
「你好。」
我沒有回握,只是退後幾步輕輕笑了笑。
「今天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
我轉身就走,身後傳來宋梔欣喜的聲音。
「阿南,醫生說我下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這麼多年,辛苦你等我了。」
2
療養院在遠郊,要走到公路才能打到車。
上一世,我不肯放手,害死了宋梔,也害死了我自己。
這次,我只想趕緊逃離。
拿出手機,定下了下周一出國的機票。
父親去世後,哥哥就接手了國內的公司。
母親身體不好,在那治療身體,哥哥一直都希望我過去陪伴。
因著跟林序南的關係,我死活都要留在國內,前年母親做了一個大手術,差點沒有從手術台上下來,饒是我愧疚萬分,也沒有想過離開林序南。
是該好好盡孝了。
要不是國內的公司離不開人,哥哥恐怕早就把移民提上了日程。
我不能,讓我的家人再分心了。
愣神之際,一輛車停在了我的面前。
車窗被搖下,露出了林序南黑得不像話的臉。
「上車。」
在一起五年,我太了解他了。
這是他生氣的徵兆。
可是林序南啊,你有什麼資格生氣呢?
你辜負了我的真心,我不過是成全你而已。
沒看到我變成一個歇斯底里的潑婦,你到底有什麼好生氣的。
我嘆了口氣,看了看荒無人煙的四周,最終還是上了車。
下意識的,林序南側過身子要幫我繫上安全帶。
他一向紳士,在無數個小細節里讓我誤以為他愛我入骨。
我擋住了他的靠近,把他推得遠了幾分。
「謝謝,我自己來。」
林序南愣住,繼而一把鉗制住我的手腕,將我牢牢按在副駕駛上,欺身而上。
他兇狠地吻了上來,我無法掙脫,發狠的咬破了他的唇。
他吃痛放開,抹了一把唇上溢出的血跡。
我面無表情地系好安全帶,將頭轉向窗外。
「開車,我要回我哥哥那裡。」
林序南沒有那麼聽話,帶我回了我們生活了五年的公寓。
3
看著我一點一滴布置起來的小家,心裡不痛是假的。
這段關係始終不見天日,面對我不肯出國,哥哥經常性的頭疼。
「妹啊,國內到底有誰啊?連陪媽媽都不肯去,哥給你倆掙錢花,躺平的日子不香嗎?」
我也遲疑過,問林序南為什麼不肯公開我們的關係。
他跟哥哥關係那麼好,親上加親不好嗎?
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是揉著我的頭髮,輕描淡寫的安撫。
「你哥一向最寶貝你,我比你大十歲,要是他被知道自己的寶貝妹妹被我這個老傢伙帶走了,不得跟我拚命啊?」
直到後來我愈發的不能忍受一段見不得光的感情,決定公開時。
他見哄不住我了,帶我去見了宋梔。
我才知道,他的心裡一直有一個白月光。
我算小三嗎?
我不知道。
上一世我心中不忿,將我們的關係公之於眾,那些我們生活的細節被我告訴給了每一個人。
宋梔聽聞,抑鬱症發作從療養院的高樓跳了下來,當場死亡。
林序南以丈夫的身份處理了她的後事,從此恨毒了我。
恰逢我被哥哥的對家找人綁架,當我驚慌地打出無數個求救電話的時候,均被掐斷,最後一個終於被接通,可是卻是林序南冰涼的聲音。
「江稚魚,別再費勁了,你不肯體面分開害死了梔梔,那麼你就去下面給她賠罪吧!」
那人狠毒了哥哥,將我視作發泄的玩物。
我整整被折磨了三天,奄奄一息被扔到深山裡的時候,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看著巨大的野生動物的影子朝我緩緩逼近,我解脫似的閉上了眼睛。
宋梔,我還你一命。
被活生生撕咬開來的痛楚讓我不自覺打了一個寒戰。
林序南感知到了,他皺眉問我。
「是不是冷?」
我沒有回答,轉身回了臥室。
反正後面也是要來一趟收拾東西的,也省得再跑了。
見我拿出行李箱,林序南大步跨過來推翻了它。
「江稚魚,你到底在鬧什麼?」
我鬧什麼?不是你說的要分開嗎?
不是你怕我纏著你,還特意帶我去看了你的海誓山盟嗎?
現在又怎麼變成我再鬧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林序南的眼神里有著無盡的閃躲。
「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當了你這麼多年不見天日的床伴,你是希望我在知道你的內心後,還繼續犯賤下去嗎?」
我譏諷的看著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前。
「林序南,你真的愛宋梔嗎?」
「為什麼你愛她,又守不住寂寞,騙了我整整五年呢?」
「為什麼你明明怕她被影響到,卻又在我決定放手的時候不甘心呢?」
「你到底是愛她,還是享受被人追逐的快感啊?」
我愛林序南,從我十八歲那年第一次在我的成人禮上見到他的時候我就決定愛他了。
我從未見過笑起來這麼好看的人。
父親去世、母親不在身邊、哥哥忙著工作,林序南成為了在我感情觀建立完全後第一個常駐在我生活里的男人。
甚至在那兩年的除夕,哥哥忙著應酬不能回家,都是他匆匆趕來陪我過的。
他陪我倒數完,變戲法似的拿出我最愛吃的那家甜品的蛋糕,就著滿城的煙火跟我說:「小朋友,新年快樂啊。」
我享受著他無條件的陪伴跟偏愛。
可也許,那個時候他看向的是我,心裡想的卻是宋梔。
笑著跟我道別後,他會奔赴他最心愛的人。
我擁有了他短暫的倒數時間,宋梔擁有了他一整晚的陪伴。
可惜,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
4
林序南對於我的質問無法回答。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爛的。
我很快地收拾好了行李,敲門聲卻在此時響起。
「阿南,這是一個驚喜!」
宋梔提著行李,笑著撲進了他的懷裡。
林序南顯然也懵了。
「你不是……下個星期才出院嗎?」
宋梔緊緊地抱住他,貪婪地吮吸著他身上的味道。
「其實今天就可以了,我特意拜託醫生不要告訴你的,想給你一個驚喜。」
「那你也應該告訴我,我好去接你……」
我平靜地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有情人相逢的畫面。
宋梔從他懷裡鑽出來,嬌笑著指揮他把行李往屋裡搬。
對上我的那一刻,她的笑容瞬間凝固,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
「阿……阿南……她不是妹妹嗎?為什麼,這麼晚她會出現在這裡……」
林序南有一瞬間的慌亂,連忙上前抱住了她。
「梔梔,你聽我解釋……」
宋梔的情緒很激動,淚水漣漣地質問他。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嫌棄我了是不是?」
「你說過會等我的,都是假的是不是?」
我笑著安撫她。
「宋梔姐姐你不要誤會,我哥前些日子在序南哥這裡住了幾天,東西落在這裡了,我是來幫他拿東西的。」
「不信你看,這屋子裡的陳設明明就是一個單身男人的住所嘛。」
我哥確實常來。
為了不讓他發現,我布置的時候都是按照林序南的喜好來的。
除了衣櫃里我的幾件衣服之外,其他地方根本沒有我存在的痕跡。
挺諷刺的。
我明明在這個家待了整整五年,能證明我存在的東西卻連半個行李箱都裝不滿。
我好像存在過。
又好像從未存在過。
宋梔半信半疑地冷靜了下來。
我道別後準備離開,宋梔卻抓住我不放手。
「稚魚妹妹,剛剛是我失態了,你能不能留下來,別走?」
這就有些荒唐了。
見我面色不虞,她著急解釋。
「我在療養院住了整整十年,除了阿南,我沒有任何朋友了,今天見到了你兩次,我覺得你好親切,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陪我?」
我正要拒絕,抬頭卻看到了林序南幾近懇求的目光。
反正還有五天就要出國了。
我也想看看,林序南是不是真的那麼愛宋梔。
5
林序南帶著宋梔走進了平時我們住的主臥。
床墊是我選的,床單是我親手鋪上的,就連床頭的香薰,也是我精挑細選淘回來的。
我走進旁邊的客臥時,看到宋梔捧著香熏感動地看向林序南。
「阿南,你還記得,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難怪,林序南非這種香薰不用。
難怪,我們每一個抵死纏綿的夜晚他都要點燃香薰。
林序南,你擁著我的身體的時候,又代入了誰的臉呢?
我為我的五年感到悲哀。
洗完澡後,宋梔來到了我的房間。
她像是一個溫柔的大姐姐一樣,講述了她跟林序南的過往。
一個青梅竹馬的童話故事。
可惜故事裡的公主家道中落,成為了人人欺凌的對象,王子留學回來之後,發現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公主居然被自己以前的死對頭蹂躪折磨到精神崩潰,王子懲罰了那些壞人,將公主很好地保護了起來,這一保護,就是十年,直到公主徹底擺脫了以前的陰影,決定跟王子一起開啟幸福的新生活。
宋梔問我,公主是不是很勇敢。
童話故事向來黑暗,王子把公主娶回家後,讓美麗的公主逐漸變成了被柴米油鹽蹉跎的怨婦。
宋梔的王子也並沒有那麼痴情,他用了四年的時間敲開了另外一個女孩的心扉,又用了五年的時間贈予了那個女孩一場人間煙火。
她的王子對她的愧疚,不過堪堪只有一年。
可我什麼都沒說,我笑著說是。
笑著祝福他們以後都是好日子。
宋梔卻沒有接話,盯著我的眼睛意味深長。
「王子身邊或許會出現一些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但公主才是他生活里唯一的細水長流,稚魚,你說是不是?」
原來,宋梔不蠢啊。
入夜,我有些睡不著。
輕手輕腳地來到了陽台賞月。
以前,這裡是林序南的專屬。
他的睡眠質量不好,我半夜醒來找不到他的時候,他一定會在陽台上。
一根煙,一杯酒,臉上有我看不慣的無限寂寥。
我總會問,你在煩惱什麼呢?
他好脾氣地笑笑,掐滅煙頭後將我攬在懷裡。
「大人的世界煩惱太多了,我的小朋友要永遠開心啊。」
我不服氣地掙扎:「我已經二十三歲了!」
所以,不要把我排除在你的世界之外。
不要讓我讀不懂你的寂寥。
他不再回答,下巴抵在我的頭頂上認真賞月。
所以,那個時候他是在懷念他隕落的白月光嗎?
想到這裡,我有些討厭月亮了。
主臥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動靜。
男聲的低吼跟女聲的歡愉,在我親手布置的主臥里交織纏繞。
大抵,這才是宋梔留下我的真正目的吧。
6
出國倒計時第四天,我從未想過會有這樣詭異的場景出現。
一夜未眠的我在清晨準備離開,宋梔自身後叫住了我。
「稚魚,昨晚你沒聽到什麼動靜吧?」
她眼裡的挑釁失去了昨晚的掩飾。
我笑著搖頭:
「我這人睡得好得很,晚上打雷都吵不醒我的。」
她咬了咬嘴唇,似有些不甘。
而後,又非要留下我吃早餐。
於是,我們三個就以一種詭異的氣氛坐在了餐桌上。
「阿南,我想去遊樂園,你能帶我去嗎?」
林序南當即掏出手機買門票。
「錯了錯了,不是兩張,是三張。」
林序南心虛地瞟了我一眼:「為什麼要三張,不是咱倆去嗎……」
宋梔笑著看我。
「昨晚稚魚陪我聊了這麼久,咱們得謝謝她呀,我又沒有其他朋友,當然是一起去了。」
我有些厭煩這種無謂的試探了。
「今天我要回哥哥那邊去吃飯,你們自己去吧。」
宋梔斂了笑容,眼中蓄起了一層薄霧。
「阿南,稚魚是不是我喜歡我啊?我在療養院住了十年,生活里除了你,就沒有其他的人了,我是真的想跟稚魚做朋友的……」
「她是不是聽了昨晚我的經歷,嫌棄我了啊……」
林序南原本還有一絲愧疚的神情,忽然變成了對我的命令。
「江稚魚,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