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打電話給左苒。
說她和穆星馬上都要升職,我給兩人準備了驚喜禮物。
讓她先來,別讓穆星知道。
左苒心思單純,說她馬上到。
我最後給楊振柒說幫我打包某個餐館的特有甜品。
那個餐館打包帶走要等很長很長時間。
我安裝備用的可視門鈴時,剛好左苒來了。
她害羞地向我擠眉弄眼:「老師,我禮物呢?」
我感覺很對不起她,但還是讓她先進屋。
在她吊兒郎當時,我情緒一轉急下,嚴肅叫出她的警號。
她大氣不敢喘,立正站直問我:「安姐,這……這是鴻門宴啊?」
我告訴她,已經有同僚向我揭發穆星的罪行。
去年犯人慕麒逃獄一事,是穆星所為。
她聽了後,難以置信看我,一時間沒有說話。
我看時間差不多,就遞給她一副鐐銬。
「我們等會要對付的人,帶了一把斧頭,三把小刀。
「不控制住他,會有無辜之人遭受牽連。」
左苒捏緊鐐銬,眼神堅定:「警徽在身一日,就一日為人民。」
我們兩人埋伏在電閘房旁的雜物間中。
一個挎著工具包的蒙面人走進我們的視線。
我先衝出,出其不意,蒙面人沒時間再拿出斧頭,只是舉起工具包向我格擋。
再他反手亮出匕首時,左苒出現將他擒住。
鐐銬一出,人被我們扣下。
與此同時,警察也到了。
這個被叫來的兇手,被警察帶上警車。
原本叫我們一同前去,我說這件事還沒完。
蒙面人,還有共犯。
14
和左苒回家之後,我發現楊振柒提著酒和甜品在門口徘徊。
我們三人進屋。
楊振柒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只覺得氣氛嚴肅,於是他也沒有說話。
敲門聲起。
門鈴上顯示是穆星。
「安姐。」
穆星笑盈盈進了門。
跟前幾次不同,這次他手上拎著回禮。
「武祝說你給我們準備禮物了。
「我就想著空手來不好,給你帶了點東西。」
楊振柒幫忙關上了門。
左苒表面是上手幫忙拿東西,其實一招假動作便將穆星扣在餐桌上。
穆星勉強笑著:「不是,什麼禮物需要這樣興師問罪的?」
我用麻繩將他捆住:
「除夕夜的禮物,就是給你重新做人的機會。
「龔均仁已經什麼都給警方交代了。
「現在,就差你了。」
他一聽,額頭微微起汗,說話口吃、磕巴。
「安姐你在說什麼?
「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監控畫面。
隨即打開房門,兩名警察走進來:
「有什麼要說的,都請各位和我們走一趟。
「我們換個地方,一次性說個清楚。」
兩輛警車,一輛坐著蒙面人,一輛坐著穆星。
但我還不能跟著去。
因為,還有一個共犯。
15
我開車到達武祝家。
避免武祝受牽連,我打電話讓武祝下樓接我。
因為住宿一晚,物品帶得多,需要她幫我拿東西。
在她家中的龔均仁,也跟著她一塊下了樓。
我說東西在後備箱。
龔均仁就和武祝有說有笑,打開了後備箱。
其中蜷縮著一名警察。
武祝驚叫一聲,我將她扶到一邊。
後備箱中的警察迅速起身,將愣神的龔均仁擒住。
車上躲著的另一名警察也下車,一同將龔均仁帶進車中。
我的車能坐下五人。
我開車,武祝坐副駕駛,后座是兩名警察夾著龔均仁。
龔均仁起了一身冷汗。
他小聲叫我:「安姐?這是,什麼情況?」
他身旁的警察提醒他,不許交談說話。
我們開車去警局。
長桌周,我與左苒坐一邊,蒙面人、穆星及龔均仁,坐我們對面。
他們三人之間彼此都不敢看彼此的眼。
很快,從老式手機中提取出的聯繫信息,全部恢復如初。
和蒙面人自始至終聯繫的人,只留下一個網名「吾言十一」。
但是警方怎麼可能相信?
蒙面人帶有斧頭等利器,除夕夜裡潛入小區,大費周章破壞電閘,欲闖戶宅。
怎麼可能只憑一個網友提供的計劃?
我們這麼多人坐在一塊,也問不出什麼來。
於是分別進入審訊室,接受調查。
我坐在審訊室外,等待所有真相浮出水面。
可是穆星和龔均仁咬死不鬆口。
最後竟是蒙面人將一切都托盤而出。
只因警察問了一句:「你做這些事,難道都不為你家孩子照想一下嗎?
「你家孩子要是有你這樣一個背負劣跡的父親,孩子的前程就全毀了。」
蒙面人撲通一聲,跪地不起。
他捂面痛哭:「我做這些全都是為了孩子!」
警察扶起他,讓他坐下來慢慢說。
他說自己是慕麒的父親。
16
蒙面人願意承認所做的一切,算是開了個好頭。
他全盤托出,讓隔壁兩個審訊室里的人,也都不得不說出實話。
所以,讓我深陷無妄之災的事情,是這樣的。
17
龔均仁除了愛妹妹,還有一點就是家裡讓他負責照顧妹妹。
都說妹妹出事,是他這個做哥哥的不稱職。
他內心愧疚,不得不在接手大項目的時候,多次請假。
也因全勤沒有了,不僅僅是工資沒漲,工作室的項目也丟了。
既涉及到家人,又涉及到前途。
儘管那個罪犯把妹妹送進醫院,還在醫院裡向自己磕頭,又能挽回什麼?
仇恨似蠶絲,慢慢裹住了他的理智。
他一周去幾趟監獄,就等著罪犯出獄,他好開庭,讓罪犯傾家蕩產地賠償他們。
卻在一日,撞見穆星和一個鬢角斑白的男人爭執。
……
穆星收的好處,就只是錢。
他兩年前公園晨跑不慎摔骨折,去醫院測25-羥基維生素D才得知自己體內維生素D含量低得嚇人。
出院後修養期間,也對保養身體產生重視。
他連三十歲都不到,還年輕啊,骨頭怎麼能出問題?
結果冬天時,他手腳的關節開始輕微變形。
醫院那邊檢查報告出來,類風濕關節炎。
也是,他為升職,近兩年勞心勞力,大部分加班時間都在秋冬兩季。
年輕人注重自身的外觀,無可厚非,但是零下幾度的天氣還敢穿得單薄,這不能開玩笑。
其實發現得也不晚,配合醫院積極治療就行。
而且也有醫保,錢不算問題。
但他朋友多,圈子廣,難免要湊場子,顧及面子,又要留錢孝敬父母。
他和左苒交往,對於左苒承擔很大部分的消費已是很不好意思。
左苒甚至還願意婚後她家買房。
他有著很傳統老舊的思想就是「男人不能花女人的錢」。
現下又是自己急需用錢治病的時候,他最後也是被陰影般的自尊蒙了心。
……
某日,一位來探望慕麒的親屬,帶著鼓鼓的工具包。
他突然沖兩名獄警下跪。
大聲地說願意交錢,讓自己孩子早點出獄。
可是嚇壞了那兩名獄警,兩名獄警渾身大汗地把他勸走。
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他,現在是法治社會,他這種行為就是賄賂警察,是違法的。
他害怕極了,垂頭喪氣走出大門。
正巧碰上加班的穆星和我。
穆星本就心情不好,再看他鬼鬼祟祟,就語氣重了點。
提醒他探親完就趕緊回家,不能在此逗留。
他走著走著,工具包的縫裡就擠出一張紅彤彤的錢幣。
穆星看見了,和我說了聲:
「安姐,我在外面抽口煙。你先進吧,不用等我了。」
我前腳剛進大樓。
穆星就叫住了那人。
問他叫什麼名字,來探望誰。
那人說自己是慕麒的爸爸。
……
儘管穆星收了賄賂的錢,又能怎麼辦?
最多就是看犯人表現良好,按照規定,減減刑期。
法律在群眾眼皮子底下擺著,穆星能怎麼辦?
慕麒爸爸卻不願意了。
自己把錢交出去,孩子還是在坐牢。
他失心瘋了,帶著橫幅去找穆星,橫幅上紅底白字寫著「穆星收犯人家屬賄賂」。
穆星雖然攔住了他,但是嚇得幾宿沒睡好覺。
最終決定做出幫助罪犯逃獄的惡劣事情。
選了那一條偏僻小路,沒有監控攝像頭,幾乎沒有同僚去巡邏。
偏偏就撞見了我。
穆星看我傷得不輕,又聽著慕麒撕心裂肺叫自己名字。
想著這一切,都被我發現了。
於是——
呵呵,我自己想了想,都覺得可笑。
居然就因為這個,他想害我。
18
「如果不是龔均仁告訴的我。
「我根本不知道那件事,竟是你做的。」
我說完。
穆星滿眼血絲地看向我: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
「當時單位為你這個大功臣舉辦歡送會的時候,你不還威脅我麼?」
歡送會?
我思來想去,當時確實有和他說過話。
同事們為我舉辦歡送會。
我看左苒、穆星兩人舉止親密,感情和睦,已經超出普通同事的來往程度。
我就單獨找穆星說了會話。
我問他是不是在和我徒弟處對象,而且處的時間已經很長了。
穆星笑盈盈說是,他以為兩人藏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我發現了。
出於職業病,我好心提醒他,要小心那個逃犯慕麒。
因為那天逃犯居然精準喊出他名字,我怕他被逃犯報復。
結果,我這些舉動,居然害替我招來殺身之禍。
在他眼裡,他以為是我發現他收人賄賂的秘密。
然後用自己是左苒老師的名義,高高在上地威脅他。
「穆星,你在這個職位上多少年了。
「你所在的隊伍,破了多少次案件。
「所有罪犯都自以為計劃周密,最終還不是被人發現,探究出真相。
「你今天殺一名你以為的目擊者,明天再殺一名。犯下的錯似雪球越滾越大,終究大不過法網恢恢。」
19
穆星和慕麒爸爸起爭執一幕,正巧被龔均仁撞見。
龔均仁和穆星兩人一塊慫恿慕麒爸爸。
「慕麒逃獄一次,再加他襲警,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慕麒爸爸崩潰了,覺得天都塌了。
龔均仁問:「你說為了慕麒,什麼都願意做,是真的嗎?」
慕麒爸爸說是真的。
婚姻失敗,他就只剩下孩子可以依靠了。
穆星又問:「我看過你履歷,你以前,是個屠夫?」
慕麒爸爸說對,自己沒什麼文化,空有一身力氣。
最後龔均仁問:「那你殺過人嗎?」
這一句話將慕麒爸爸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徹底破碎,直直掉入人性漆黑的陷阱。
……
可是穆星不知道的是,龔均仁假意參與計劃,其實攛掇連慕麒爸爸連穆星一塊擊殺。
因為在龔均仁眼裡,穆星放走慕麒不配做警察。
而又是穆星告訴的他,我也知道這件事。
儘管我阻攔了慕麒逃獄,卻在事後選擇包庇。
所以他認為,我也不配做警察。
所以這麼一來,奇怪的地方就解釋得通。
在我第一次時間循環里,慕麒爸爸進門就將穆星殺害。
很明顯穆星對此,是不知情的。
而在我第二次時間循環里,我看見龔均仁的腦袋卡在衛生間門邊。
其實龔均仁沒有死,只是暈了。
這樣他就因自己也是那間屋子裡的無辜受害者,有了一個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
龔均仁最後承認是自己提出用老式手機進行聯繫。
也是他用網名「吾言十一」,一直和慕麒的爸爸進行聯繫。
他說網名的來源,是自己的妹妹。
父母離婚後,妹妹跟了母親就隨母姓,改名為於語。
他希望時間逆轉,回到妹妹出事那年,所以把妹妹的名字拆開倒念。
我想是巧合,於語出事那年,她還未滿十二歲。
……
龔均仁遲遲不給照片,就是怕警方從蛛絲馬跡中找到自己。
他坦白交待,最後準備發出的照片是穆星提供的。
照片是同僚的合影照。
而我剛好路過,不慎被拍到的一張模糊的臉。
經過放大處理,就更模糊了。
寓意著我本不該受此牽連。
20
除夕夜,零點到。
警局外能聽見鞭炮齊鳴,抬頭就能看見窗外的煙花照亮夜空。
我鼻尖一酸。
低頭看時間「00:01」。
我終於離開了循環。
即將迎來的一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21
再得知其他人的消息,就是春節過後。
閨蜜武祝和龔均仁,兩人已經分手退婚。
以防萬一被龔均仁找上門來,閨蜜武祝連夜搬家,甚至都瞞著父母。
要不是她父母打電話問我,他們給武祝寄了東西,怎麼一直不見武祝去驛站取。
就算是自家特製的牛肉乾和羊肉乾,眼下也都快放壞了。
我取了快遞去找武祝,才知道她搬家了。
……
穆星被開除,割去警職。
左苒這是第一次談戀愛,算是她感情史上的一次重大打擊。
她和穆星之間是老死不相往來了,但仍和我保持聯繫。
……
慕麒爸爸拿回了自己的錢,但也要接受法律教育。
愛子心切,做父母的人都理解。
但是做父母之前你得先做人,做遵紀守法的人。
所以懲罰他探親次數減少,讓他多顧及自己,回歸自己的生活。
22
那麼感應燈的事,我該怎麼理解?
說起來,這個感應燈,是楊振柒當作答謝禮物送給我的。
因為是我在冬夜裡,發現了被流浪貓狗團團圍住的他。
一併當作禮物送我的,其實還有一枚他定製的徽章。
徽章模樣,是他為自己犬舍設計的Logo「毛絨絨的狗尾巴草」。
楊振柒說設計這個徽章的初心,是想為收留的流浪貓狗圖個平平安安。
認識他以來,我也跟著做了幾次求助流浪動物的志願者。
年輕時武斷。
我總覺得這些人有精力求助流浪動物,不如像自己,把多出來的精力放在養老院、孤兒院,在裡面當一當志願者,別老去想著動物。
現在,我看著楊振柒越做越大的犬舍,很多老人來這裡當志願者,很多家庭帶孩子來領養小狗小貓。
時代的發展,社會的進步,讓多元的幸福與包容的從容一併生長。
「有點怪。」
站我身旁的楊振柒冷不丁來一句。
我問他:「怎麼了?」
他指了指我的徽章說,明明應該有三根狗尾巴草的。
我看了看我手裡的徽章。
上面的狗尾巴草,只有一根。
他苦思冥想,實在想不通:
「怎麼能就剩下一根了?其他兩根還能長腿跑了?」
而我反應過來。
莫非其中兩次時間逆轉,是因為消失的兩根狗尾巴草?
那第三次時間逆轉呢?
我想起記錄感應燈的備忘錄。
打開手機,我翻了翻。
找到了。
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記錄下來的閃光頻率與次數。
只是時間急迫,沒有解碼。
我現在再解碼一遍——
竟是亂碼。
怎麼查找,都沒有相對應的答案。
我如釋重負地笑起來。
也許前幾次的時間循環中,感應燈也都是亂碼。
唯一能解釋得通,就是我太想得知一個答案,心急,解錯罷了。
怎麼說我都算是一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但是這一次,稍稍破例。
我重新將這一枚小小的徽章放進了溫馨的木製禮物盒裡。
我願意相信我是被守護著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