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氣得當場拂袖離去。
溫妍趕緊抓著姨娘的衣袖:「娘親,我還沒說完……」
姨娘卻沖她搖了搖頭。
溫妍只能恨恨地看著我。
我伸出袖子擦擦眼淚,沖她得意地勾起一個笑,差點沒將她氣得當場發作。
9
溫妍自是不會善罷甘休。
她的婚期已近,別說不可能更改,她也捨不得那個世子妃的位置,畢竟待明澤一襲爵,她便是板上釘釘的侯夫人。
上一世,她千方百計,不惜為明璃衝鋒陷陣,也只堪堪攀上侯府的繼室之位。,這一世,她能這般嫁過去,已是她所能謀劃的最好的出路。即使上次赴宴發現了侯府後院的腌臢,她也不會輕易放棄。
而我,只是送了她進侯府那個虎狼窩,否則如何對得起我前世死過一次呢?
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我竟然能見到一個人。
這個人甚至膽大包天,夜闖禮部侍郎府。
我無語至極地看著面前長相俊美的男人,不由得有些頭疼:「這是禮部侍郎府。」
「我知道。」那人輕車熟路地坐下來,然後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給你遞了信,可是你一直沒有回覆,所以我便親自來了。」
這一世我只想報復溫妍和姨娘,然後拿回屬於我的一切,並不想與那信陽侯府扯上什麼關係,所以只想敬而遠之。那日,他說他才是Ŧũₕ信陽侯府真正的世子時,便足以讓我對他避之不及。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就這麼大喇喇地直接找來我院中。
「不要大喊,哪怕來人了我也不會走的。」那人說,「所以你如果喊了,還是你吃虧。」
我無言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不由得有些頭疼:「你想幹什麼?」
「我叫明燁。」他說。
對不起,我不想知道,我別過頭。
然後明燁顯然並不打算放過我:「你若是繼續不理我,我便告訴明澤,原本你才是要嫁給他的那個。」
我:「……」
算了,雞同鴨講,我轉過身,準備去隔間將就一晚。誰知道剛一轉身,身後就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這才發現,明燁臉色慘白。他捂著胸口,坐在地上苦笑:「行了,不逗你了,這上京城中我只認識你,幫幫我。」
10
傷明燁的是明澤。
原來,那日我助明燁逃出信陽侯府後,明澤便一直派人追殺他。
今夜明燁再度潛入侯府,卻落入了明澤早就準備好的圈套。
明燁負傷而逃,信陽侯府當即報了官,謊稱府中失竊重要物件,並派人守在城門,明燁實在無處可去,便想到了我。
第二日,信陽侯府失竊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上京,而世子明澤畫出的竊賊畫像,赫然便是明燁。
明燁被通緝了。
我將這個消息告訴明燁的時候,明燁氣得狠狠一拳打在床架上:「卑鄙!」
「你大可把聲音弄得再響些,引人來將你送去信陽侯府。」我翻了個白眼。
明燁像是被掐住了七寸,瞬間啞了聲。
但是這些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宋嬤嬤。
宋嬤嬤一點也不相信明燁的說辭,當即就要將他扭送官府。明燁語不驚人死不休,乾脆說我早就和他兩情相悅,他若死了,我定然也不能獨活,然後朝我眨眨眼。
看著宋嬤嬤想要刀人的眼神,怕他們當場幹起來,我只能沉默,等宋嬤嬤出門才告知一切。
幸好有宋嬤嬤的幫助,明燁的傷藥也有了保證。
因明燁在我屋中,我只能稱病在床。
誰知道,溫妍得知後破天荒地要來瞧我。
這很難不讓人起疑,我前腳將明燁塞入只我知道的暗格,溫妍後腳就到了,身後甚至還跟著一個明璃。
她們一進屋子便東張西望,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溫妍甚至詢問我是否知道侯府失竊一事,並且還特意提到了被通緝的明燁。
顯然,她們是衝著明燁來的,若是以往,只怕會直接帶了人上門。但如今有崔氏的人在,她們這才有些忌憚。
溫妍詢問我是否知道侯府失竊一事,我搖搖頭,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她們二人也自覺沒趣,沒多久便離開了。
在她們離去之後,我眼尖地發現方才她們坐過的地方,有一隻耳墜掉落在地上。
原來,是在這處等著我呢。
11
沒辦法,原先打算給姨娘安排的人,只能先「便宜」溫妍了。
我當即便將東西遣人送了回去,不給他們發作的機會。
當聽得丫鬟來報,溫妍當時的表情甚是精彩的時候,我不由得撫掌大笑。
姨娘疼溫妍疼得緊,導致溫妍渾身臭脾氣,又沒有好好教導,因此有心計,但不多。
夜間,聽得不遠處溫妍院落有人失聲尖叫的時候,我的心中更是暢快。
溫妍即使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會放過她,更遑論她自己送上門,甚至還想設計我。
我披上衣服匆匆趕去的時候,溫妍正撲在姨娘懷裡哭。父親也在一旁怒氣沖沖,而地上一人被打得嗷嗷亂叫:「姨母,我也不知我為何出現在這裡!姨母,是真的,姨母救救我。」
那男人赫然是姨母平日裡除卻溫妍之外最疼愛的親侄子。
這與我之前安排好的不同,我心下疑惑。卻在這時,我感覺一道熱辣辣的視線朝我看來,順著感覺望過去,不由得眼皮一跳,只見明燁一襲夜行衣隱在黑暗中,正咧著嘴像是在朝我邀功的樣子。
原來是他乾的,只是不知道他何時調查了溫府的事,精準地抓了姨娘的侄子。
父親怒不可遏,溫妍婚期已定,很快就要嫁過去,這個時候出了這樣的岔子,若是被侯府知道,這婚事可就說不準了。
姨娘觀著父親的神色,也不敢貿然給侄子求情,只能在一旁暗自垂淚,也顧不上溫妍了。
一向是家中眾寵的溫妍,自然是無法接受。
明明自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父親母親不安慰她,父親罵她,母親還要分心在罪魁禍首身上,她還不能隨意撒氣。
只因為這人是她的表哥。
眼見地上那人漸漸沒了聲,只挨打的時候哭號兩下,我便上前:「父親,既然妍兒沒出什麼事,還是算了吧,若是出了人命……」
姨娘也趕緊跪下求情:「是啊,老爺,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父親正在氣頭上,自然不會這麼算了,姨娘像往常一般,跪著挪過去拉扯父親的衣袖。
眼見著父親的態度有所緩和,溫妍卻不依不饒:「誤會,有什麼誤會?他定然是和之前一樣賭輸了,上我這來偷竊金銀首飾去變賣!」
父親聞言,一把甩開被姨娘拉扯的袖子,姨娘一個不穩,跌在地上,頓時身下流出汩汩鮮血。
「來人!來人吶……」
於是,這事便在姨娘有孕的喜訊中,被壓了下去。
看著父親和溫妍母女其樂融融的樣子,我悄然離去。
很快,他們此刻有多和睦,日後就會有多仇恨。
回到院落,我剛坐下,明燁便出現在我對面:「我竟不知,溫大小姐如此蛇蠍心腸。」
「怎麼,害怕了?害怕你就走,門在那,好走不送。」我朝他一笑。
然而,明燁總是不走尋常路,他對我展顏一笑:「不怕,甚至甚為欣賞。
「溫大小姐,我越來越覺得,你很適合做未來的信陽侯府女主人。」
「噗」的一聲,我差點被茶水嗆死,我驚恐地看著他:「你別開這種玩笑。」
然而明燁的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是真的覺得我們很合適,你我都要奪回原本屬於我們的一切,為此可以不擇手段,你我……從本質上來說,其實算是一路人。」
我啞然。
的確,可是,這輩子我並不想進什麼信陽侯府。
上一世的遭遇,實在是太慘痛了。
12
待到姨娘坐穩了胎,溫妍的婚期也近在眼前。
沒多久,大夫便斷言姨娘懷的是個兒子,父親欣喜若狂,將我叫去書房說有要事相商。
我知道所謂的要事左不過是姨娘扶正一事。
父親對姨娘是真的疼愛,只是可憐了我母親,被他利用殆盡後鬱鬱而終。
父親對姨娘和溫妍的每一分疼愛和每一分關心,都是扎在母親和我心上的利刃。
前世這些利刃將我們傷得體無完膚,這世,它們卻成為了我長在外面、包裹著自己、保護著自己的刺。
「既然窈娘懷的是個兒子,這妾室之位確實不合適了。我思來想去,這畢竟是溫家至今為止唯一的男丁,也是你唯一的弟弟,定然要給他安個尊貴的出身。玥兒,不如你去信給你外祖母,給窈娘一個崔氏旁支的身份如何?這些年,她對你悉心照料,又掌家中中饋,將你母親的嫁妝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沒有功勞亦有苦勞。」父親對我語重心長地道,「且你弟弟出身尊貴,對你只會百利而無一害。」
雖是我一路設計,但是聽到父親這樣的話,心還是沉了一沉:「父親當真經過深思熟慮?父親難道忘記了母親是因何而死?當年若不是姨娘那一推,玥兒早就有弟弟了,母親也不會鬱鬱而終。然而如今,您不僅要將她扶正,還想給她崔氏的身份?
「父親,殺人誅心亦不過如此。」
父親臉色一白,隨即怒喝:「放肆!」
「老爺,大小姐說得有道理,不如……不如待兒子降生,將兒子過繼到夫人名下。」姨娘紅了眼,從父親身後走出來,依舊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
「大小姐,當初我真不是故意的,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在贖罪。大小姐恨我一個人不要緊,只這肚子裡的孩子和妍兒卻是大小姐的弟妹,還請大小姐多照拂著些。」
姨娘以退為進,一番話說得漂亮,亦說到了父親的心坎上。
父親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窈娘,你如此為我考慮,你且放心,在我心中,沒人能越過你去。」
我再也聽不下去這些話了,開口打斷他們:「方才父親既提到姨娘掌管中饋一事,玥兒這邊便有些話要說了。母親的嫁妝單子和庫房雖然在我手上,但是那些田產和鋪子卻一直都是姨娘在打理的。如今姨娘既然有了身孕,那便好好歇著。我如今已經及笄,又有宋嬤嬤在旁指點,想來打理母親的嫁妝不是問題。」
姨娘一聽,神色頓時顯出一絲慌亂:「玥兒說的哪裡話,你還是姑娘家,哪看得了這些枯燥的帳本,姨娘知你體恤,但是這些真的不要緊。」
我盯著姨娘,面露怪異:「我很小的時候,母親便教過我看帳,且那些本就是母親留給我的,原就該我自己打理。」
姨娘一時語塞。
「既如此,窈娘,你便整理整理給她吧,你如今身子重要。」父親略路思索了下,便做了決定。
溫妍卻在一旁坐不住了,這些年來,姨娘明里暗裡用田裡和莊子上的收成來補貼她,她急急開口:「父親,我也和姐姐一同打理。」
父親欣然同意。
13
拿回母親的田產和鋪子後,我便在宋嬤嬤的協助下細細查了一番。
宋嬤嬤一眼便瞧出了許多不對,她告訴我,母親在上京的田產和鋪子都是良田旺鋪,且有崔氏商行照應著,無論如何都不會虧成這般,甚至還需要變賣鋪子去彌補虧損。
宋嬤嬤氣得當場就要衝去找姨娘理論,卻被我攔住:「嬤嬤且不要著急,這些,我都會一一拿回來的。」
宋嬤嬤見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轉身便給外祖母去了信。
轉眼就到了溫妍的婚期。
信陽侯府給足了溫府面子。
溫府也不負眾望,出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妝。
人人都艷羨溫妍嫁得好,只是回門那日,明澤並沒有陪同溫妍前來。
雖然畫著精緻的妝容,也掩飾不住溫妍臉上的疲憊,一到家,她便「哇」地一聲哭開了。
原來,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妝抬到信陽侯府,便有一半進了明璃和青夫人的私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