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崔鶯鶯重生之後完整後續

2025-05-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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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在丫鬟紅娘的攛掇下,與張生私奔。

而紅娘頂替了我,嫁進了尚書府。

後來,張生厭棄了我,說奔為妾,聘為妻。

遂降妻為妾,另娶了御史大夫家的娘子為妻!

我含恨而終。

重來一世,我準備聽母親的話,嫁給鄭恆。

1

大夢一場,醒來時,我正置身於普救寺張生的房中。

我倏地驚起。

這正是我前世私會張生的地方!

那時,我就是在此失身於他。

而後更是與他在此無媒苟合了一個月。

門「嘎吱」一響,一個身著天青色長袍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

正是張生。

他面上一喜,伸手就想抱我。

我隨手抄起桌上的茶壺向他砸去。

趁著他頭暈眼花,我迅速掠過他離開。

路上,我還忍不住滿心驚惶。

差一點,我就重蹈覆轍,走了上輩子的路。

幸好,如今一切還來得及。

前世我不顧母親的攔阻,執意要跟張生在一起。

那時張生只是一個上京趕考、路過普救寺的落魄書生。

當叛軍孫飛虎包圍普救寺時,是張生下書白馬將軍解圍,幫了我們。

彼時母親承諾,誰能讓叛軍退兵,誰就能娶我。

張生做到了。

但母親卻不願意遵守諾言。

可我那時已對張生另眼相看,遂極力說服母親,讓她遵守諾言。

她無奈,怒道:「如此說,解普救寺之圍的是白馬將軍杜確,即便要遵守諾言,你也應該嫁給杜確,而不是他張珙!」

我氣極,說她強詞奪理。

她見我這般執著,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兒,張生此人心性不正,不堪良配呀!」

可那時的我如何聽得進去?

後來,我就在丫鬟紅娘的幫助下,日日與張生私會。

彼時他摟著我說,他一定要金榜題名,為我掙個好前程。

我亦相信他口中所說。

不久後他便西去京都赴考。

不想,當真考中了頭名狀元!

可他回來求娶時,母親卻以我已有婚約在身為由拒絕了他。

那時我只恨母親不公,一心想跟他在一起。

再加上紅娘在我耳邊日日念叨他如何如何對我好,如何如何對我相思成狂。

我便豁出一切,與他私奔了。

我本來以為,我能跟他一生一世,美好如初。

誰知,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厭棄了我。

猶記得他當時乜斜著眼,對我說:「鶯鶯,奔為妾,聘為妻,你自小熟讀詩書,該懂這個道理才是。」

我猶自不信這話是出於他口。

然而很快,他將我降妻為妾,轉頭娶了御史大夫家的娘子為妻!

那時我才信了母親的話,張生此人,心性不正,不堪良配!

當我含恨而終的時候,他正摟著嬌妻花前月下,好不快活。

誰知,再睜眼時,我竟然回到了當初與他私會的那日!

隔世再見,萬千滋味,堆聚心頭。

這一世,我絕不會跟他再有任何瓜葛!

2

回家後,我聽見一陣嘈雜聲。

原來母親已經發現我不見了,正在逼供紅娘。

紅娘雙手被捆,吊在房樑上。

而母親手持馬鞭,正在拷問她。

「還不快說,娘子去哪兒了?!」

我吸了口氣,抬步走進去。

紅娘見我回來,面上一松,便梨花帶雨地求我救她。

我卻冷然一笑。

前世這個時候,我還在與張生耳鬢廝磨。

等我半夜回來時,紅娘早已被母親打了個半死。

母親問我去哪兒了,我說我在後山迷了路,這才回來晚了。

彼時我正在為她不守承諾的事情跟她置氣,她便也相信了我的話,扔了馬鞭離開。

後來我為紅娘上藥的時候,還在為她寧死也不肯背叛我的忠心所感動,心裡愧疚得不得了。

又哪裡看得見,在她那副可愛溫順的面容下,究竟隱藏了一副怎樣的蛇蠍心腸!

其實她之所以極力撮合我跟張生,只為了取代我的位置,嫁給鄭恆。

那時我已降妻為妾,在府中的日子很不好過。

所以,我不得已向母親求助。

但她只回了我四個字:「悔之晚矣!」

我見信之後,心神俱焚,以為母親已經對我失望透頂,再也不想見我這個女兒。

於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寫信給紅娘。

誰知卻遲遲沒有回應。

後來打聽之下,我才知道,紅娘早就離開了崔府,改名崔紅紅,代替我以崔家娘子的身份嫁給了鄭恆。

那時我雖感到意外,卻也沒有多想。

而是又向禮部尚書府遞了信。

不承想,紅娘卻親自來見了我。

彼時她身著華服,滿頭珠翠,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哪裡還有以往溫順姿態。

她說:「賤妾崔氏,聽說你想見我?」

我正為她口中的話不可置信,又見她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冷笑著拋在我身上。

我拿住一看,正是我寫給母親的求助信。

原來,崔府早已被她把持,我的信根本就遞不進去!

而母親回復我的那四個字,根本就是她冒充的!

在我與張生私奔之後,母親心灰意冷、夜不能寐。

紅娘趁機對她關懷備至,令母親逐漸對她改觀,二人關係因此日漸親近。

後來不知怎的,她竟哄得母親認她做了乾女兒。

尚書府上門提親的時候,母親順勢便將她推了出來。

她說:「小女崔鶯鶯,於三月前染病,已暴斃而亡。」

又說:「此女崔紅紅,從小在我身邊長大,與我親女無異。」

禮部尚書鄭大人是母親的親哥哥,憐我母親接連死了丈夫和親女兒,遂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

就這樣,紅娘如願嫁進了尚書府,成了鄭恆的夫人。

我垂眸看著這封信,頓時恍然大悟,五內俱焚!

逐漸,以往的事情也開始變得清晰。

從她為我和張生牽線搭橋、遞私信,在我耳邊說盡張生好話開始;到我與張生私會一月,她夜夜不辭辛苦把守在門外;到最後力勸我跟張生私奔。

件件樁樁,歷歷在目!

那時她怎麼跟我說的來著?

哦,她說:「娘子,你與張郎君郎情妾意,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之前夫人不允還有說頭,可如今張郎君已經中了頭名狀元,前途無量,你便與他私奔了去,夫人也只會一時想不開罷了,待過得兩載,你再帶著姑爺回來負荊請罪,夫人也只有成全你們,再無二話的。」

與此同時,張生的那句話在我耳邊迴響:

「奔為妾,聘為妻!」

我腿一軟,癱軟在地。

萬箭穿心,不過如此!

最後,我只問了她一句:「我自問從小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的目光從染了蔻丹的手指移開,看向我:「要怪,就怪你擋了我的路吧。」

3

母親問我去了哪裡,我用了一樣的說辭,在後山迷了路。

她半信半疑地去了。

我讓人將紅娘放了下來。

她哽噎著安慰我:「娘子不用擔心,奴婢沒事。」

我默了片刻,說了一聲「好」。

接著不顧她呆滯的目光,轉身就回房。

之後的日子,張生日日在門外徘徊、求見,都被家僕擋了回去。

紅娘還在養傷。

他沒了紅娘幫助,連個幫忙傳遞消息的人都沒有,想見我一面更是難如登天。

再加上,我本就特意叮囑了門房。

直到五日後,紅娘傷情好轉,回到我身邊伺候。

第一日,她就開始為張生傳話。

「娘子,這幾日張郎君一直在門外求見,可憐老夫人囑咐了門房,不讓他進來,也不許人通傳,娘子連風聲都聽不到。奴婢才剛見到他,這幾日他消瘦了不少呢。」

我覷了她一眼,說:「紅娘,這幾日我想了很多,我與張郎君的確門不當戶不對,母親反對,終歸都是為了我好。」

紅娘聽罷,焦急道:「娘子,您怎麼突然就改了主意?!」

我心中不由冷笑。

她口中的「突然」,可是我的一輩子!

我垂眸沉默,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樣。

她神不思蜀地去了,也不知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翌日午睡的時候,我打發了她出去,而後就去找母親逛院子。

這西廂下的院子並不大,院中有一株梧桐樹,當季正是落葉的時候。

而粗壯的樹幹後,正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在異常寂靜的午後,異常清晰。

「我家娘子自小就喜歡那些詞兒啊曲兒啊的,郎君不如再多作些送來,我拿去給她看了,說不準她一下想起你的好來,到時有我在其中為你二人穿針引線,不愁事兒不成。」是紅娘的聲音。

而後,那道久違的男聲傳來:「這……也罷,小生這就回去再寫幾首,勞煩紅娘替我速速送至你家娘子面前,定要讓她想起我的好處來。如今我對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呵呵呵……」紅娘的低笑聲傳出來。

她還待再調侃一兩句,卻被母親突然的暴怒聲打斷。

「下賤胚子,還不給我滾出來!」

「來人,來人!快來人!人都死哪兒去了?!」

片刻後,二人方從樹後轉出。

紅娘見我二人,索性直接癱軟了下去。

張生亦慘白著臉,搖搖欲墜。

我事先安排好的人,在母親出聲的時候,已經快速圍攏了過來,手裡還拿著棍棒。

最後,紅娘被打了五十棒。

母親令人取出紅娘的賣身契來,轉交給了人牙子。

親自對人牙子說:「我再也不想看見這個不知羞恥、欺主賣主的惡僕!」

張生則被小廝們拿著棍棒攆了出去。

而母親則端著手,立於門前,鄙視之情溢於言表:「張珙,之前的恩情猶在,我崔氏不是忘恩負義之徒,這次就放過你,以後,你也大可不必再拿恩情說事。你,配不上我的女孩兒!」

張生的目光轉向了我,哆嗦著唇想要說什麼。

我徑直轉身,揮手讓人關上大門。

張生自知無望,遂西去京都,赴京趕考。

下人回報的時候,我才終於吁了一口氣。

這個人,終於離開了。

這個噩夢,到這裡,才終於結束了!

這一世,我沒有失身於他,更沒有與他私奔。

我可以好好再活一次!

4

沒多久,鄭恆就到了河中府。

父親暫時停靈在普救寺中。

之前母親已經去信京都,讓鄭恆前來河中府,跟我們一起扶柩回博陵。

鄭恆是我的表哥,又是我的未婚夫。

母親讓他來扶柩,倒也說得過去。

其實我對這位表哥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小時候。

彼時他還是個胖墩墩的小子,喜歡追著我捉我的小辮子。

我覺得他喜歡捉弄人,是以並不喜歡他。

誰承想,當年那個混世魔王般的混小子,如今竟搖身一變,成了這副溫潤模樣。

他一襲素縞前來,身板筆直,對母親拱手問安。

而後說:「侄兒來遲,姑母今後盡可安心,一切有侄兒,自不會讓人出岔子。」

母親滿臉欣慰地將他扶起,連說了幾個「好」字。

可見,母親對他甚是滿意。

不管是作為她侄兒的身份,還是作為她未來女婿的身份。

只是,她這位未來女婿,似乎對我,不怎麼滿意。

臨出發前,我在走廊上碰見了他,屈身向他行禮時,本想問問他準備得如何了,可能按時啟程?

結果我還未說出口,他便禮貌疏離地回行一禮,然後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納悶,卻也理不出思緒。

直到扶柩回博陵後。

那時父親已經下葬。

鄭恆找到我,言簡意賅地道出了其中緣由。

原來,當初張生下書白馬將軍,解了普救寺之圍的事跡,早已傳進了京都。

京中人人都在傳,張生於我崔氏有救命之恩,而我與張生早已情投意合,只待他金榜題名,上門提親。

我本以為,他是聽說了這些謠言,對我有意見也屬情有可原。

誰知他接著說:「你與張生,既然已有私情,你我二人的婚事,便只能作罷了。」

我愣了愣,才明白他是何意。

他是認為,我與張生已經有了肌膚之親,所以要取消婚約。

我沉默半晌,問道:「你派人監視我們。」

他說他不屑於此。

後來證明,還真不是他。

當初父親去世後,家僕四散,境況大不如前。

我和母親要扶柩回鄉,舅舅得知後不放心,遂加派了人手跟在我們身邊。

舅舅的本意是讓我們母女倆擔子輕省些。

誰知後來會在普救寺發生那些事?

而後便有人忍不住,向京都傳了信。

在我重生之前,的確有幾次跟張生單獨相處過。

但那時,我跟他,還停留在吟詩作賦的階段。

我一個手指都沒讓他碰過。

然而這在旁人眼裡,已經是很出格的行為。

彼時我以為沒人知道,卻忘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

我若說我與張生清清白白,估計他只會認為我在狡辯,更加瞧不起我。

況且,他心中早已篤定,我在等張生回來娶我。

我垂眸道:「既然如此,那回京之後,便稟明父親母親,取消婚約吧。」

他看了看我,面上閃過一絲譏誚,轉身走了。

我本以為,回京都拜見舅舅和舅母時,他們定對我不喜,不會給我好臉色,恐怕還需母親在其中斡旋才是。

畢竟,在我心中,鄭恆誤會了不要緊,舅舅舅母誤會了,可要傷心的。

誰知,他們卻一如往常對我親近,好似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情般。

5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家僕傳遞書信時,鄭恆已將消息攔截了下來,不曾讓那些污言穢語,傳入舅舅和舅母耳中。

心中驀然一動。

我又何嘗不明白,他此舉亦是在為我保全聲譽。

之前在博陵時他就說過,退婚時,只需言明我二人彼此無意,勉強不來,是以才決定解除婚約。

我那時還心道他多此一舉。

誰知,他早就安排妥帖了。

若是之前我還對他抱觀望態度,經此一事,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品性高潔,是個正人君子。

可惜,這個正人君子,註定不屬於我。

5

我突然就相信了他,遂乾脆將退婚之事全權交予他處理,我到時候出來配合一番便是。

而後,我便將心思花在了書肆上。

回京之前,我便說服了母親,將父親生前積攢的銀錢拿些出來,做點什麼營生才是正理。

彼時母親還在猶疑。

我說:「父親去了,我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得有依仗才行,舅舅雖能幫扶一二,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咱們母女,自立自強才是正理。」

「再說,女兒以後若是出嫁,也需要嫁妝豐厚,夫家才看得起。再者,母親喜宴飲,這便是一項大開銷,終日坐吃山空怎能行?還不如讓女兒去嘗試做些營生,好歹將這潭死水給攪活了,以後手裡寬裕些,好孝敬母親才是。」

她聽得連連點頭,到最後不禁面露欣慰之色,說:「之前我兒險些被那張生弄瞎了心智,如今迴轉了來,不僅要自強自立了,還知道為母親打算,這才是母親的好女孩兒。只是,我兒可想好了做什麼才好?」

我早就想好了,我要開一家書肆!

得到母親的首肯後,我很快在東市盤下了一個店面。

這裡以前是綢緞莊,周圍有胭脂鋪、果子鋪、茶葉鋪、當鋪、糕點鋪、首飾鋪、酒樓等。

人流來往頗大,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

彼時,人人都說這裡環境太過嘈雜,不是一個開書肆的好地方。

然而,我的想法恰恰相反。

東市本就是京都貴胄經常往來之地,街市繁華,門面精緻,裝潢講究。

隨便在哪裡盤一間鋪面,都需要花大價錢。

因此,我乾脆咬牙將目光集中在東市最繁華熱鬧之地。

如此一來,我雖冒著離經叛道的風險,但書肆的客流也因此定準了京都的貴胄圈層。

只要能想辦法引起他們的注意,我就不愁書肆沒有生意。

但我沒想到的是,開一家書肆遠遠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其他各項事宜還不消說,光是在書肆區域劃分的問題上,就讓我絞盡腦汁。

最後,通過一段時間的走訪和規劃,我才決定將書肆內部,劃分成兩大塊。

力圖簡單貫通,讓進店的客人一目了然,又舒適通明。

我將左邊劃為閱讀區,可供人瀏覽選閱;右邊劃為休息區,安置座椅,有償提供茶水糕點。

茶葉是在旁邊的茶鋪購得。

我與茶鋪老闆談成了一筆生意,他以半價供應我中、上等茶葉;而我的書肆為他免費宣傳。

雙方互惠互利。

至於糕點,我選擇在對面的糕點鋪定製。

我與糕點鋪的老闆商定,讓她專門為我的書肆製作獨特花樣的糕點,同樣以半價賣給我。

而我在店中轉賣的時候,不僅為她積聚了人氣,同時吃食跟書香「同台競技」,好似她的糕點鋪子也染上了書香氣。

只要我書肆里的糕點賣出了名堂,她店裡的糕點以後還能順勢提價,前景無限。

是以,她定會在書肆的糕點上花心思。

這二位與我一拍即合。

「華章書肆」開張之後,如我所料,就像大隱隱於市的隱士一般,很快吸引了一眾的郎君、娘子的好奇目光。

6

進來一看,只見室內窗明几淨,左右兩邊涇渭分明又貫徹始終。

既隔出了休憩的區域,讓有些許疲乏之人,可以稍作休息的同時,還能選一兩本書來打發時間,也不會打擾另一邊的人。

許多人看書入了神,一坐就是一下午,總不免要讓人上些糕點茶水,我就從其中盈利。

再加上當初書肆開業之前,我已極力搜尋了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書冊,劃分種類排放,還特意在父親以前的存書中,找出了幾本孤本,當作鎮店之寶!

逐漸,書肆的聲名傳揚開去,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

三個月後,書肆便回了本。

然而,我在高興的同時,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平日裡來書肆的還是郎君居多,娘子較少。

我覺著,娘子也需多讀書,明事理,才能有益於將來。

所以,我就盤算著,怎麼能吸引更多的娘子光臨書肆。

後來,我就開始製作花箋。

我自小琴棋書畫無一不通,繪製花箋的圖案自是問題不大。

但若想要出彩,便要費腦筋了。

我讓掌柜管著書肆,在家閉關了三天,畫了一些花樣子出來,打算先試賣。

其中普通一些的,有「仙鶴剔翎」「梅開二度」「花前月下」「並蒂雙蓮」。

而特別一些的,我只出了一種,喚「世外桃源」。

上面畫了一個牧人,正躺在一片青翠地上酣睡,而在距離他的不遠處,有一頭獅子,正趴在地上打盹。

春風徐來,二者和平共處,沒有血淚也沒有廝殺。

許是歷史上的征戰殺伐的故事看得太多了,這幅簡單的畫面,就成了我心中唯一的世外桃源。

彼時,我以為「世外桃源」應該很難出售。

畢竟它既沒有「仙鶴剔翎」的悠閒,也沒有「梅開二度」的意境,只是我寄託己心的幻想罷了。

誰知,最後「世外桃源」竟是賣得最好的一個。

我一人人力有限,當初每種圖樣只畫了十張,又因標價頗高,一兩銀子一張,其中「世外桃源」更是標價三兩,所以我只擔心賣不出去,絲毫也不覺得少。

而且,我擔心「世外桃源」沒人喜歡,還特地取出了五張,放在後書房。

卻沒想到,很快就售賣一空。

其中,「世外桃源」還是最先賣空的!

那時我正在後書房對帳,掌柜很興奮地跑進來,興奮道:「東家,您畫的花箋賣空了,好多郎君和娘子正等在外頭想見您,還要『世外桃源』的花樣呢!」

我又驚又喜,連忙整束衣冠走出去。

不想,卻看見了鄭恆。

而他手裡拿的,正是「世外桃源」。

見我出來,有認識的客人帶頭圍攏上來,紛紛問我什麼時候還會出新的書籤。

其中問「世外桃源」的最多。

我實話實說:「各位且安靜片刻,實不相瞞,這批書籤除了『世外桃源』還留有五張之外,皆已售罄,多謝各位,請下次再光顧吧。」

於是,眾人開始爭相搶購剩下的五張。

奈何人太多,書籤有限,最後竟發展成競價的模式。

最高的出價,竟高至百兩!

7

眼看好好的書肆就要變成拍賣場,我不得不說剩下的書籤不賣了,過幾日會再出一批新的書籤,屆時再請各位光臨。

眾人失望而去。

鄭恆沒走,我見他將書籤遞給了身邊的人。

原來這張書籤是別人買的,他只是借來一閱。

他看向我說:「大好時機,為何不賣了?」

我問:「什麼時機?」

他微笑道:「坐地起價。」

我亦笑道:「我開書肆雖然也不想虧錢,但坐地起價非我初心,這只會擾亂市場秩序,還容易招來記恨。書肆雖不比書院,是傳道授業解惑之聖地,卻也不應該一切看向利益。在我心中,書肆自有書肆的風骨。我既為『華章書肆』的東家,便有責任撐起它的脊梁骨。今日我若是開了這個頭,明日這裡就會徹底淪為買賣市場。實在非我所願。」

他的目光頓時變化莫測,轉而又問:「說得好像你如今做的不是買賣似的。」

我說:「我是做買賣,但我要做有不虧良心的買賣。該掙的錢我掙,不該掙的錢,就算送到我面前,我也不要。」

他譏笑道:「當真?」

我亦譏笑道:「老天爺看著呢,我怕有一天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他靜默了半晌,才道:「書籤當真不賣了?」

我挑眉看他:「表哥想要?」

他說:「你這書籤構圖別致,圖像有趣,意境頗為深遠,這樣好的東西,我自然也想要。」

他難得誇我一句,之前舅母告訴他我要開書肆的時候,他也只冷淡地說了一句「尚可」。

我遂笑笑說:「之前本也是權宜之計,表哥想要,我自然是給的,表哥就按定價給我就是。」

他轉眼看過來。

我眨了眨眼:「表哥是想我免費送給你嗎?那當然也是可以的。」

我特意強調了「免費」二字。

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頓了片刻,笑了,道:「不用,我可不好虧了你憑良心賺的錢。」

我低頭一笑,親自去後書房取了一張「世外桃源」出來。

遞給他的時候,我說:「我就知道,表哥慣是不屑貪小便宜的。」

我發誓我說的是真心話。

我估計他之前以為我不會收他的錢,可能還準備在我推拒的時候強硬地表示一定要給。

誰知,我竟不按常理出牌,一點也沒跟他客氣。

他一時反應不及,才露出那般表情。

至於我說要免費送他的話,不過是在刻意逗他。

他微一哂笑,轉身走了。

令我沒想到的是,最後五張「世外桃源」雖然沒賣,卻為我吸引來了自開業以來最大的客流量。

而且,其中小娘子居多。

她們找上門來說;「即便你那書籤不賣,好歹也拿出來讓我們瞧一瞧,過過眼癮才是,不然我們可不依的。」

她們有的生得嬌俏可愛,有的生得明艷瑰麗,讓人看了就心生喜歡,我見了,哪裡還有不肯拿出來的道理?

8

她們捧了書籤就去坐下,圍攏了議論這書籤的圖樣是怎麼想出來的。

可否再加添,或再減少?

我見她們感興趣,將我當初畫這書籤的原本構想說了。

我本還怕她們笑話我幼稚,誰知她們也喜歡得不得了。

其中有幾個跟我聊得來的,我乾脆將這書籤免費送給了她們。

彼時,她們還覺得不好意思,推諉說:「這怎麼好意思,如今你這一張書籤,在外面可已經炒翻了天,聽說之前購得的人將其拿出來競拍,都拍到三百兩銀子一張了,在京都鬧得沸沸揚揚的。」

我開玩笑似的說:「好東西當送有緣人。我喜歡你們,憑你們也看得起我,這書籤送你們又何妨?只要你們不要從我這兒拿了東西,就轉手賣出去就是,那我還不如正價賣給真正喜歡的人,賺點銀子餬口呢!」

此話一出,眾人皆笑出了聲:「瞧瞧,之前還道她是個脫俗的,結果一開口,就原形畢露了。還餬口呢,這麼大個東家,還缺這幾兩銀子了?」

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氣氛其樂融融。

其實,我送書籤給她們,也帶有私心。

這群小娘子們,皆出生官宦世家、豪門貴胄,接觸下來,又都是讀書識禮的。

我將書籤贈與她們,她們回去自會在閨中貴圈口耳相傳,為我引來更多的客人。

且世家娘子大多精通詩詞歌賦,若能引得她們每月到我這裡聚會幾次,辦些詩會、詩社之類的,這豈不就成了我的活招牌?

如此一來,生意更好了不說,京畿普通人家的女子聽聞後,定會心生好奇,前來觀探。

我便能藉機引導她們進來看書讀書,豈不比她們日日在閨中坐井觀天的好?

重活一世,我亦想明白了許多事。

女子也應該多多讀書,看看大千世界是什麼模樣。

這既有利於增加見識,還能寬廣胸懷。

史書上記載的,多是女子不如男。

可這又是誰定的規條?

也許,我沒有足夠的能力打破這規條,但心中既有了這個念頭,總要去試一試。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總要有的。

如我所願,她們為我帶來了許多客人。

全都是京畿貴婦娘子們。

我早已命人將後院清掃出來,布置了一番。

我特意命人移栽了湘妃竹、松樹,還讓人引流了一條小溪,鋪上鵝卵石,又弄來兩隻仙鶴,安置在芭蕉樹下,就成了一方架構雖小,卻五臟俱全的小小庭院。

站在月洞門前聽風時,一眼看去,正應了我那書籤上的景:仙鶴剔翎。

是以,當我將她們引進來時,眾人皆面露驚喜。

後來,便有相熟的娘子提議說:「此處隱秘,也聽不見前面的聲響,我們不如在此辦詩社,半月一聚,倒甚有趣。」

得到了好些娘子的附和。

逐漸,「華章書肆」的聲名越來越響。

也吸引來了許多尋常家的小娘子。

9

初時,來人見我這門面裝潢精緻,還頗為踟躕。

我見狀連忙將她們請進來,問明緣由後,分別讓人帶她們找書。

其中有一個趙姓的娘子,特意找到了我。

她丈夫是個舉人,學問好,平時喜歡詩詞歌賦。

但她打小隻讀過《三字經》《千字文》,平日跟丈夫都沒什麼可說的,所以想找些詩詞歌賦來看,在家也能跟郎君搭上幾句話。

我想了想,將《詩經》抽出來遞給她,讓她慢慢看。

她有不認識的字,有時候問我,有時候記下來回去問她的丈夫。

逐漸,她將《詩經》看完了,又看了《楚辭》,等等。

過了一段時間,我見她變化頗大,不僅臉上的頹喪之感消失了不少,人也變得更明媚了些,心裡正為她高興,她又找到了我。

她說,那些詩詞歌賦固然好,可她總感覺不夠似的,想讓我幫她想想,她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我認真思索了一番,找了一套四書五經出來,遞給她說:「詩詞歌賦有洗滌人心之功用,但若是根基不穩,即便身負七步成詩之才,也如建立於沙石之上的房屋,轟然崩塌,只在朝夕。是以,我建議你先打好根基,明白事理之後,即便再讀詩詞,也會有不一樣的體悟。」

她拿著書,恍然大悟般去了。

後來,她興致勃勃地跑來跟我說:「我家郎君最近變化真大!」

我問她怎麼回事?

她興高采烈地:「以前他說什麼,我都雲里霧裡的,如今,他說的我都能聽明白了,不僅如此,時常還能跟他辯上一辯,他有時候還被我說得啞口無言呢!就在昨日,他還親自跟我作揖,說『以前竟不知娘子有此大才,小生不及也』,呵呵呵……以前他書架上的書都不讓我碰,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如今隨便我看呢!」

我笑道:「這哪裡是他一個人的變化,分明是你先變得更好了。你家郎君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見。」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逐漸,像趙娘子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雖然她們的所處境況各有不同,但總歸在這裡得到了些什麼,是可以藏在心裡,不用說出口的。

慢慢地,坊間提起「華章書肆」,皆道:「竟不似尋常買賣處,乃極有風骨之地。」

這時,我已經在西市開了一家分店。

西市往來之人比較大眾化。

其中也不乏想看書卻沒有途徑的人。

我將東市的格局照搬了過去。

卻沒有設置休息區。

只在寬敞的地方擺放了一些木凳和蒲墊,讓願意在這裡看書的人,有個坐的地方。

門口還提供一些免費的粗茶,讓口渴的人能喝上一碗。

除此之外,我特意搜羅了一些陳舊的二手、三手書,單獨陳列分類,供有心人翻閱。

若是要買,價格自然也比新書便宜許多。

因此,這家分店也不賺什麼錢,能平衡收支就不錯了。

彼時有人不明白我的意圖,問我是怎麼想的。

其實我哪有什麼意圖。

我只將這當作一種對大家的回饋。

一方面,我作為商人,既賺足了錢,總要為有需要的人做點什麼。

另一方面,我作為大唐的子民,有了今日的成就,便也應該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承擔自己的責任。

若是我賺了錢便只進不出,我相信這也不是賺錢的意義。

但是我沒想到,這件事對我的負面影響,會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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