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齊明月是真假少爺的姐姐。
她一味向著假少爺,並要求我跟她一同包辦周渠的人生。
直到齊明月和周渠接吻的視頻火遍全網,
我才意識到,
原來他們之間無法割捨的,
不是親情。
1.
剛從問診室出來,一掏出手機就看見流水般的信息湧入。
「這看著好像江醫生的女朋友啊。」
「老江,這怎麼回事兒啊,你趕緊問問明月。」
「你每天為她們家的破事忙前忙後,她背著你在外面亂搞嗎?」
我皺著眉頭劃拉,終於在一眾繁雜又雷同的轟炸里找到了信息來源。
是一個視頻。
女主角身穿婚紗,夢幻般撲進對面男主角的懷中,像排除萬難奔赴山海的勇士,兩人相視而笑擁吻起來。
如果視頻里的主角不是我的女朋友齊明月和她曾經的「親弟弟」周渠的話,我大概也會像不知情網友一般為他們甜蜜愛情喝彩。
我的心微微泛酸,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緊。
和齊明月在一起的五年,那樣明媚的笑容,她從沒對我綻放過。
手指輕點幾下,我把那則視頻轉發過去。
我脫下白大褂換上常服的時間沒有兩分鐘,手機響個不停,齊明月回了我好些消息。
我心中不禁湧起一絲雀躍,她會是在急著跟我解釋嗎?
雖然六年前周渠被發現不再是齊家真少爺,但她們畢竟一起長大,當了十八年親姐弟,有些行為過密也正常,稍加引導就好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我點開了消息框,入目的消息卻同我猜想的南轅北轍。
「?」
「江心你一個我們家的贅婿,有什麼資格發過來質問我?」
「那麼明顯的借位,你是眼瞎還是腦子有病看不出來?」
「自己心臟就覺得別人都髒是吧,我跟小渠是姐弟,你這種孤兒是不會懂我們之間的感情的。」
「是我請小渠幫忙來試西裝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審美差,連好壞都看不出來。你不感謝他,還這麼惡意揣測他!」
「算了,我跟你廢什麼話,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你再無理取鬧一次,這個婚就別結了。」
我的手肉眼可見的顫抖,與之相比更為波動的,是我被刺痛的心。
孤兒,無理取鬧,贅婿。
原來在她心裡,一直是這麼看待我的。
可明明,是齊明月主動提出在一起的。
冰冷的黑色印刷字體像蠕動的蟲,蠶食著我微不足道的自尊。
2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什麼時候就走到視頻里的婚紗店前。
迎面而來的導購招呼我進店。
我鬼使神差地想試一下婚禮的西裝。
因為平常手術多工作忙,
加上齊明月嫌棄我是福利院出來的。
她說我過慣了窮日子,審美太差,婚禮的大部分事宜都是她一手操辦的。
「您是說,齊明月女士在我們這訂做的新郎衣服嗎?」
導購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語氣中充滿著不確定。
我點點頭,耐心提供了相關信息。
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導購終於將那件屬於我的西裝拿出來。
看到的那刻,我忽的就明白了。
這件西裝的款式大小,根本就是給周渠量身定做的。
我比他高出半個頭,肌肉線條也比他清晰不少,這件西裝完全上不了我的身。
我直愣愣地盯著那件衣服,募地輕笑出聲。
之前見她對婚禮籌辦如此上心,我還傻樂,覺得她心裡還是和我一樣期盼婚禮的。
我怎麼會這麼天真,以為她對我有感情呢。
「呦,姐夫這樣的大忙人,也有空來試衣服呢。」
周渠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帶著不可忽視的惡意。
我回過頭去,沒有說話,等著他給我一個解釋。
周渠罔若未聞,自顧自地撞開我,插兜走到那西裝面前滿意地欣賞著。
店裡的人被遣散,密閉的空間只剩我和他兩人。
「視頻看到了嗎?」
周渠嘴角勾起惡劣的笑,再也不掩飾自己對我的恨意。
「專門為你拍的,就是想看見你這幅受挫的表情。」
我露出不解的神情。
從我和齊明月確定關係後,我捫心自問沒什麼事做的對不起他。
他想創業,齊明月不好從家裡出資,用的是我多年的積蓄。
他親生父親患有血癌,我開幾晚上組會制定治療方案。
一出問診室就得知他們接吻的消息。
直到現在,我心裡還抱有不切實際的期望。
期望周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誤會。
「周渠,我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你要故意做這些?」
周渠的表情瞬間猙獰,剛才的平靜仿若根本不存在。
「我的人生都是被你毀掉的,你現在輕飄飄一句沒什麼對不起我的就想撇清?」
3.
我毀掉他的人生?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這是周渠對我的報復,他恨我揭穿了他的身份。
遙遠的記憶貫入我的腦海。
我是齊家資助的學生,這大概是不幸又幸運的事。
正值青春期的我,敏感自卑,天然地被明媚鮮活的齊明月吸引。
當我被校霸帶人壓在天台霸凌。
徐宇凡狠狠給我兩拳,因為我沒有在考試中給他傳答案。
「不就會讀個破書,還給你裝起來了。」
「現在,跪下道歉。」
「識相點,徐哥爸爸可是校董,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你退學。」
氣氛逼人,徐宇凡的跟班已經拿出手機準備拍攝我下跪的視頻。
就在這時,在天台角落背書的齊明月取下耳機,輕嘖一聲。
她手中的書拋出一道好看的弧線,正中徐宇凡後腦勺。
「哪有人給畜生下跪的道理?」
齊明月的聲音不大不小,周遭的熱鬧卻瞬間安靜下來。
徐家仰仗齊家生存,徐宇凡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對於齊明月來說,當時救我不過是舉手之勞,甚至連發善心都不算。
只是一幫渣仔侵入了她的地盤,吵到她溫書。
可在心裡,那時的齊明月就像高懸天空的月亮一般,遙遠而又聖潔,盤旋在我的心頭。
我得知她這樣的富豪家中,都會有專業的家庭醫生,學醫就成為了我的人生方向。
最後我也如願成為了齊家的家庭醫生。
意外發生在六年前,周渠當時還是齊家的少爺,他沉迷於各項極限運動,在一次意外中受傷嚴重導致大出血。
而我在搶救治療的過程中發現,周渠的血型和齊家任何一個人都對不上。
周渠的血型特殊,如果不及時找到供血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醫生的天職使我將病人的生命排在第一位,我告知齊家父母周渠並非親生子的消息。
他們在震驚之餘,積極尋找了周渠的親生父母,最終獻血成功,救回了周渠的性命。
可醒來的周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尤其無法接受平庸的父母。
他滿腔對命運的恨意無法排解,兜兜轉轉就落到了我的身上。
周渠認定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揭發了他的身份,他就不用承擔這種痛苦。
在一次意外中,周渠發現了我對齊明月的小心思。
也就是從那會兒開始,周渠和齊明月越發親近起來。
在我沉默的間隙,周渠指著我手腕上的袖扣。
4.
那是齊明月上個月送我的生日禮物。
相戀五年,她第一次送我禮物。
我愛不釋手,幾乎是每天都帶著。
「你不知道買奢侈品都會送配貨的嗎,你看看它和我手上這塊表像不像?」
繞是我沒有絲毫藝術天分,也能看出來,我視若珍寶的袖扣跟周渠手上的表是一個色系。
周渠很滿意我木訥的瞬間,迫不及待地告訴我:
「蠢貨,你還感動地曬在朋友圈,我看到的時候都要笑死了。你以為她會記得你生日嗎,那是我不要的東西,專門讓她送給你的。」
是這樣嗎?
我以為天降的幸運,只是周渠隨手的施捨。
「還記得你和姐姐為什麼在一起嗎?」
在我還是齊家的家庭醫生的時候,齊明月風投失敗被關了禁閉。
晚上,由於保姆的失職,齊家宅子裡燃起了大火。
所有人都受了驚嚇紛紛向外逃跑,只有我記得在地下室關禁閉的她,義無反顧地衝進去將她帶出來。
這成了我們在一起的契機。
「我告訴姐姐,那把火是你故意放的。」
難怪,我跟齊明月不是沒有過好的時候。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不再相信我說的話,甚至異常厭惡我。
一件一件事衝擊著我的大腦,我來不及做多餘的反應。
周渠又推開一扇暗門,裡面是整齊的兩排架子,擺滿了各類包。
「我和姐姐,每次來這裡面都會留下一份禮物。」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暗門的最深處是一張很大的床鋪。
周渠眼中露出回味,在我眼裡看來格外刺痛。
空氣中是黏膩的香氛味,熟悉又噁心,晚歸的齊明月身上總是殘留著這份味道。
我的胸腔劇烈起伏,羅列在展示柜上的奢侈品似乎都在昭示著真相。
齊明月和周渠,那些暗藏在所謂親情之下,其實是背德的愛。
不止是借位,不止是親吻。
雙手不知何時緊握成拳,朝著周渠臉上揮去。
「你他媽瘋了,她是你姐姐!」
一下兩下,周渠並不反抗,任由我的拳頭肆意揮下。
他昂著頭,嘴角是鮮紅的血跡。
「不裝大聖人了?可惜了,她原本是我的姐姐,是你讓她不是的。」
滿腔的憤怒裹挾著我,渾身的血液都凝聚在一處。
正當我和周渠扭打在一起時,齊明月不知何時來到我們身後。
5.
啪的一聲響,清脆的耳光落在我臉上。
映入眼帘的是齊明月怒不可遏的臉龐,和微微顫抖的指尖。
「江心,你在這裡發什麼瘋!」
呵斥完我之後,齊明月著急地回頭觀察周渠的傷勢。
她小心謹慎的捧起周渠的臉,如珍如寶一般,眼裡的心疼都快漫出來了。
周渠借勢依偎在齊明月的懷中,目光朝向我是明晃晃的挑釁:
「姐夫剛剛一看見我,就說我噁心,沒有道德,天天像個賴皮狗一樣纏著齊家。」
「姐姐,我知道自己是拖油瓶,都是我的錯,讓姐夫不高興,我明天就搬出齊家再也不礙你們的眼。」
「不,我今晚就走,你千萬不要怪姐夫。」
最後幾個字周渠加重了音節,齊明月聞言臉色頓時一變,朝我發難。
「江心,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趕緊過來給小渠道歉!」
我感覺口腔內不斷泛著苦水,胃作為情緒器官也不斷地抽痛起來。
「道歉,我沒做錯為什麼要道歉?」
齊明月眉頭緊皺,語氣十分的不耐煩。
「江心,動手打人還覺得自己沒錯,這就是你的家教嗎?」
我冷笑一聲,手指著暗室裡面的床。
「我的家教沒讓我和自己的親弟弟滾到一起去。」
周渠散發出自己畢生的演技,既委屈又震驚。
「姐夫,你原先怎麼想我說我都無所謂,可我和姐姐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啊。」
齊明月已經喪失了最後的耐心,望著我的眼神里全是冰冷和失望。
「江心,原來無論你怎麼作都還有個度。這次你真的太過分了,我必須要讓你受到懲罰。」
她抬手的瞬間,身後的保鏢團出現,強制將我帶走。
「關到地下室去反省三天,沒有我的允許不准放出來,等你什麼時候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再說。」
我腦子一片空白,關地下室禁閉是齊家常用的家庭懲戒方式。
齊明月從小深受其害,如今卻延續上了這種懲罰來對付我。
「不,不行。我還有工作,明天我還排著很多手術。」
我無力地反抗著,在一眾五大三粗的保鏢面前毫無反手之力。
「江心,你是時候該明白,成年人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我瞪大了雙眼,直愣愣地怒視著她們。
「這是法治社會,你這是非法監禁!你沒有權利束縛我的自由!」
周渠在一邊煽風點火說著:
「要不還是算了吧,姐姐。這樣一弄,姐夫不是更恨我了。」
齊明月輕撫周渠的手背,示意他寬心。
「放心,沒有人可以欺負你,姐姐一定給你個說法。」
我喪失了所有理智,不斷地嘗試掙脫,可毫無用處。「周渠,你放我出去,很多人都在等著我做手術,他們的命都等著我救啊!」
周渠輕蔑地勾起一抹笑,整個人愈發殘忍。
「那就怪他們倒霉,碰上你這種垃圾醫生。」
在周渠的授意下,保鏢的拳頭如雨般落在我身上,我的手被狠狠踩斷。
保鏢一把抓住我的頭往牆上砸,我渾身像一灘爛泥,眼看著門的最後一絲光亮消失。
6.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身處醫院,鼻息間全是消毒水的味道。
坐在我病房的人,是齊家真少爺——齊汾陽。
他是我曾經資助過的貧困學生,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居然是齊家的真少爺。
「江哥,你總算醒了,可嚇死我了。」
我被齊明月和周渠關在地下室三天,滴水未進還受了傷。
醫院的電話打到齊明月那裡,她藉口我生病需要請假。
多虧齊汾陽察覺到不對勁,根據我的手機定位找到了我的位置,將我救了出來。
齊汾陽把溫水遞到我面前。
我嘗試用手去接,方才發現自己的手臂纏著厚厚的繃帶。
齊汾陽寬慰我:
「江哥,以你的能力就算不做醫生,在哪一行都會幹出一番自己的事業的。」
言外之意我聽明白了。
我強撐著苦笑,暗自吸氣,控制著情緒不要過分外溢。
「汾陽,謝謝你救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