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趙軒來求娶我的,小姐臉色變了變,隨即一笑,表示會考慮。
等人一走,她刀鋒一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家碧,你老實和我說,你願意嫁給這個人嗎?」
我故作委屈地搖搖頭。
畢竟,小姐最大的樂子,就是看我受委屈。
「也是,山野莽夫,你不會喜歡,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小姐捏著我的下巴,看著我的眼睛道。
可,當天夜裡我就被綁著塞進了趙軒的房間。
成了趙軒的娘子。
7
又過了幾日,我回院子給小姐請安。
只聽屋裡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
像是茶壺被打碎。
接著是巴掌聲和小姐的哭泣聲。
「蠢婦!你那個丫頭家碧是留著給曾敬的,你居然給了一個三等的侍衛!」
話音剛落,門「吱呀」一聲打開。
永寧侯氣沖沖地從裡面出來。
他犀利的目光在我臉上一掃而過。
我急忙垂下腦袋。
小姐將我叫進門,抬手就要給我一巴掌:「賤婢,都是你的錯!」
我頭微微一偏,小姐的手落個空,身體還往前踉蹌了一下。
她剛想發怒,卻被我的一句話堵住了嘴。
「小姐息怒,奴婢這次回來有要事要跟您說。」
我把從前院那裡聽來的消息,告訴了小姐。
「聽說侯爺養在外面的女人有了身孕,小姐不如主動讓她進門,到時候生了孩子再抱到自己的膝下……」
房間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小姐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又命人給我拿了一些首飾:「家碧啊,這些東西拿去,也算是我給你的嫁妝了。」
一番敲打後,小姐放我回去。
趙軒看見桌上的那些首飾,忍不住問我:「夫人怎麼如此好心?」
「新夫人要進門,小姐想要籠絡我。」我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家小姐從小就討厭我,還讓我時時跟在身邊。
「要不是我故意裝作不喜歡你,不想嫁給你的樣子,我家小姐才不會把我許配給你呢。」
趙軒從身後圈住我的身體:「別怕,以後不會讓人再欺負你,只要攢夠錢,我就給你贖身,我們兩人離開侯府。」
就算是離開,也得讓那些人付出代價。
我將自己的腦袋埋進趙軒的懷中。
一個月後,永寧侯的那位外室——文姨娘,終於進了侯府。
小姐和文姨娘演了一陣子的妻妾和睦,暗中謀劃文姨娘肚子裡三個月大的胎兒,想要去子留母。
我卻意外發現一件事情。
文姨娘的貼身丫鬟,在偷偷燒月事帶。
我笑了,比起狗咬狗,不如換一個玩法。
「文姨娘,其實你沒懷孕吧?」
話一說出口,文姨娘艷若桃花的面容忽地變了臉色。
「你想要什麼?!」
到底是風月場上出來的女子,她很快恢復了鎮定。
我淡淡一笑:「姨娘要是想要在侯府站穩腳跟,有個辦法,一勞永逸。」
文姨娘的眼睛睜得越發大了。
屋外傳來文姨娘在花園摔倒滑胎的消息時,我正準備吃趙軒帶來的慶豐樓的糕點。
聽說是花園的台階被人潑了油。
永寧侯震怒。
侍衛們都派出去盤查下人。
不過兩個時辰就找到了潑油的人。
正是小姐院子裡的下人。
院子的奴婢和小廝,被關的關,打的打。
「聽說你家小姐,直接被侯爺一腳踹在了胸口,當場吐了一口血,侯爺還大罵她是毒婦。」
趙軒搖搖頭:
「幸好啊,你嫁給我嫁得早,不然你也得受牽連。
「現在整個院子都被禁足了。」
我整理被褥的手頓了頓:「我畢竟是隨小姐一起來的陪嫁丫鬟。」
趙軒問:「你不會還想著去看她吧?」
我點點頭:「等過幾天,崔府那邊來人,我也得去迎接。」
聽趙軒的語氣,永寧侯已經有了休妻的打算。
這才入門不過半年。
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兒子。
任何男人都不會容忍一個不會生育的妻子,禍害自己懷孕的妾室吧。
事情發生後的當晚,崔府就派了人來。
兩張慌張的面容,我都有些熟悉。
崔夫人以及柳氏。
柳氏的腿看來是好了。
她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去了小姐的院子。
崔夫人則被邵姨娘給絆住。
話里話外,都是諷刺崔家以及崔夫人管教不嚴。
說了幾句後,崔夫人沉著臉告辭。
我全程跟在崔夫人身邊,將她帶到院子裡。
我阻止要去通報的丫頭:「小姐這幾日沒睡好,估摸著已經被奶娘哄睡著了,夫人,我們悄悄進去吧。」
崔夫人打起精神,準備推開門。
裡面傳出柳氏沙啞的聲音:「家碧那個賤丫頭呢?出了事怎麼不推到她身上?當初我把她和你調換就是為了讓你享受榮華富貴,順便給你擋災,現在不用要等到什麼時候?!」
8
崔夫人的手一抖,雙眼瞪大,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我。
屋裡頭的人繼續說道:
「娘,你以為我不想嗎?那個賤婢給自己找個醜男人嫁了出去,把自己摘了個一乾二淨!」
「別怕,我的女兒,有我在,一定要弄死那個文姨娘!」
崔夫人胸前起伏的厲害,渾身顫抖。
過了會兒她才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了房門:「你要弄死誰,柳氏?」
柳氏轉身的那一刻僵在了原地:「夫,夫人……」
「娘——」小姐眼中閃爍著驚恐之色,咽了口唾沫,「奶、奶娘說要弄死那個害我的文氏。」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崔夫人一把抓住小姐的手,右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睛不像我和老爺,倒是有幾分像柳氏。」
腳下的柳氏徹底抖成了篩子:「夫人……」
「閉嘴!」崔夫人臉上愈發陰沉。
小姐左顧右盼,臉色越發蒼白:「娘,我是你女兒啊,崔府的大小姐。」
砰的一聲,我雙膝跪地:「夫人,我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求您為我做主。」
崔夫人頓了頓:「有一個方法,我們琅琊王氏女有個代代相傳的胎記,後腦勺的頭皮上有顆拇指大小的梅花形紅色胎記。」
崔夫人看了地上的小姐一眼,眼裡含著淚:「以前我以為我的女兒並沒有遺傳到這個胎記,現在看來,我真的女兒,早在降生時,就被人抱走了。」
我摸了摸後腦勺,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胎記。
柳氏幾乎被嚇得暈厥過去。
小姐左顧右盼,眼神慌亂。
兩個嬤嬤撥弄開我後腦勺的頭,我聽見房間內傳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我的兒啊!」
整個身體被崔夫人抱住,她哭濕了帕子,摟著我不斷喊著心肝寶貝。
「我早該想到啊,要是我再早點發現你,你也不用受那麼多苦了。」
我有些激動地回抱崔夫人:「母親,我,原來您才是我真正的母親。」
柳氏癱軟在地,面色如紙。
「不可能,不可能,我就是崔小姐,母親,是我啊,我才是你的女兒!」小姐眸中閃爍驚恐,尖銳的嗓音幾乎破了音,「你一定耍了什麼手段是不是?!」
趙嬤嬤直接甩了她一巴掌,呸了一聲:「一個奴婢生的東西,還敢自稱小姐?」
她被大力掀翻,一口鮮血從嘴裡吐了出來,連帶著幾顆被打落的牙齒。
接著下巴被人硬生生掰斷,塞進了一塊破布。
事情既然發展到這個地步,永寧侯沒理由不知情。
永寧侯幾乎垂著眸子聽完了整件事,右手的拳頭緊緊蜷縮,似乎在壓抑某種憤怒。
他最後淡淡說了句:「這件事關乎侯府和崔家的清譽,還是低調處理為好。」
「說到底此事崔府也難辭其咎,但畢竟是個西貝貨,與我們崔家並無血緣關係,」崔夫人點點頭,「她們兩人我會秘密帶走,勞煩侯爺對外稱侯夫人病逝。」
永寧侯順水推舟,畢竟大家都不想事情鬧大。
姻親做不成,但兩家誰都不想結仇。
「嗚嗚嗚……」
這邊小姐哭得淚流滿面,被綁住的身軀像個蛹動的蠶蛹。
只可惜,再也沒人在意這位曾經的小姐。
「等等,」我輕輕扯了扯崔夫人的衣袖,「娘,這個侍衛曾經欺我是個丫鬟,對我數次無禮。」
曾敬看到我指向他,眼神躲閃,臉上的鬍子不由抖了抖。
曾敬雙拳作揖,半貓著身子,早就沒了以往的跋扈。
「崔小姐息怒,小人,小人並不知道您的真實身份,若是有冒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啊。」
永寧侯愣了愣,忽然抬眸朝我一笑:「小姐說得是,這奴才該死!」
我沒錯過他眼底的幽深。
那是,殺意!
9
「侯爺,您可別恩將仇報,」曾敬看著圍上來的侍衛,撫上了腰間的佩刀,滿頭大汗,「您別忘了邵——唔!」
也許是曾敬作惡多端。
不用等永寧侯一聲令下,侍衛們就一起撲了上去,將他五花大綁,嘴裡塞了臭襪子。
曾敬被兩個侍衛死死壓在木凳上。
木頭板子,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面目猙獰,眼睛逐漸充血,最後在一陣又一陣的悶哼聲中沒了氣息。
放下的木板子上沾滿了鮮血,一滴一滴流淌在地上。
曾敬死了。
曾幾何時,這一幕在我腦中已經回想了無數遍。
午夜夢回,我總會瑟縮地發抖。
但現在我不怕了。
穿過人群,我在不遠處看到了趙軒。
他看著我,神色緊張。
想必這個時候,我的身份早就傳開了。
我朝他綻開了一抹微笑。
趙軒愣了愣,嘴角也彎了彎。
他撥開人群朝著我走來。
眾目睽睽之下,他拿下脖頸上的鐵指環交到我的手中:「這個留給你,當作紀念,這些日子是我過得最開心的時候。」
永寧侯神色突變,眼神如同冰錐,投射在趙軒的身上。
呼吸一頓,我咬著打戰的牙齒,快速將那枚鐵指環收進懷中。
「你和他身份差別太大。」崔夫人在一旁催促。
我並未理會,而是牽起趙軒的手,拉著他一起上馬車。
「母親,他是我的夫君,無論他是販夫走卒,還是王侯將相,我不會在意他的身份。」
暗中,我捏了捏母親的衣角。
崔夫人眼眸閃過一絲異樣:「既然如此,一起走吧。」
她轉頭看向永寧侯:「侯爺,向您要一名侍衛保護我兒,您不會介意吧?」
永寧侯僵硬的臉上,硬生生扯開一絲笑容:「當然。」
馬車骨碌碌一路行駛,到達崔府。
柳氏和小姐被關進了柴房,專人看守。
我帶著趙軒去見了崔侍郎,我的親生父親,將趙軒的身世,以及永寧侯冒認身份的事情告訴了他。
趙軒僵硬地杵在原地,眼底透著震驚與不可置信。
崔父嘴角的鬍鬚被硬生生地扯掉了幾根。
一向渾濁的眼珠子裡透露出一絲錯愕。
良久,崔父終於開口:「這件事還是要儘快告知老侯爺,為趙軒正名才是。」
他隨即嘆了口氣:「但老侯爺如今陪陛下下江南巡視,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
「父親,」我福了福身,「這件事不能再拖,不然趙軒會有危險,如今最好是我們去江南直接找陛下和老侯爺。」
過了許久,崔父點點頭。
答應我明日就帶著趙軒和護衛一起下江南。
趁著趙軒與崔父的談話,我退出房間。
來到了柴房。
月光照亮了漆黑的柴房。
柳氏被打得半死不活,扔在旁邊一捆捆的柴火邊上。
她面色蒼白,血液從衣衫里滲透出來,幾乎沒了半條命。
而原本的小姐,髮釵散落,雙目猩紅地瞪著我。
我慢慢靠近她,聽著她嘴裡的嗚咽聲,抬起手。
「啪——」
一個巴掌,重重地落在她臉上。
鮮血從她的耳廓里滴了出來。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我靠近她的耳朵,輕輕道。
10
拿掉嘴裡的破布,她開始破口大罵。
崔夫人給我兩個丫鬟,一個人又給了她一個巴掌。
我使了個眼色,丫鬟提來一桶腥臭的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