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姜辭在一起的第三年,他突然爆紅,成了新晉頂流。
為了立住人設,他迫不及待地甩掉我,在鏡頭前稱我們此前種種皆是炒作。
鋪天蓋地的謾罵和網暴,讓我丟了新戲,被公司雪藏。
後來,我在拍攝一檔小成本網劇的時候意外落水,讓我的記憶倒退回了二十歲。
我不認識姜辭,只知道我有個男朋友叫顧湛。
我打電話給他,問他怎麼還不來接我回家。
電話那頭的男人怔了片刻,說了聲:
「等我,這就來。」
1
顧湛趕過來的時候,我剛哭過一場。
醫生說我是意外落水,磕壞了腦袋,要住院觀察幾天。
他跟醫生了解過情況後,走到我床邊坐下,冷靜地向我轉達注意事項。
我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淚了。
顧湛眼底閃過一抹慌亂,急忙抽了紙巾給我。
「別哭別哭,醫生說了沒事,不會有後遺症的。」
我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團成一團砸在了他身上。
「顧湛,你對我好冷漠,你怎麼來得這麼慢?你知不知道我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醫院裡怕都怕死了,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委屈極了,越說越難過,直到門口的小助理探頭進來,我才注意到顧湛身上還穿著戲服。
小助理有些尷尬,小聲道:
「哥,那邊的開機儀式還沒結束。」
顧湛起身和她交代了兩句,關上病房門後,又重新坐回到我身邊。
「怎麼不說了?還受了什麼委屈?都講出來,我改。」
他從片場匆匆趕來,情緒還能這麼穩定,倒顯得我有些無理取鬧了。
我吸了吸鼻子,問他:
「你不是剛殺青不久嗎,怎麼這麼快又進組了?」
他愣了一下,似想起了什麼。
「最近檔期有點滿,等這部戲殺青了,我帶你出去玩。」
「好,那你好好拍戲,我能照顧好自己的,等楊姐空了,就能來陪我了。」
我們兩個在娛樂圈裡都是小糊咖,能有戲拍是天大的好事,我不想他因為我,浪費了機會。
他點點頭,應了聲「好」,然後拿起桌上的蘋果,耐心削了起來。
我拿過手機,想看看楊姐有沒有發消息過來,卻見螢幕上跳出了一條娛樂新聞。
【昔日 CP 徹底 HE,程鳶難忘舊情,拍戲恍惚落水,姜辭面對記者追問一度冷臉。】
程鳶,這不是和我一個名字嗎,姜辭又是誰?
我好奇地點進去,卻發現新聞里的照片正是我自己,而那所謂的姜辭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2
新聞上說,姜辭澄清了 CP 炒作後,程鳶傷心欲絕,幾乎處於退圈邊緣,小編猜測,她是真的愛他。
而後又編造了一系列謠言,什麼我現身機場,盡顯疲態,姜辭和新晉小花卻打得火熱。
我看到最後,沒忍住笑出了聲。
「看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
我接過顧湛遞來的蘋果,順手將手機遞給他。
「你看,我這麼糊的一個人,居然也能上新聞。他們編得好離譜,圖 P 得倒是很真,哈哈哈。」
顧湛握著手機的手顫了一下,語氣中帶了幾分不確定。
「阿鳶,你認識姜辭嗎?」
「是新人嗎?我沒印象了,你認識他?」
「嗯,新晉頂流,粉絲很多。」
「完了,那這麼一造謠,他的粉絲不得沖了我?」
我嚇了一跳,顧湛卻不慌不忙地安慰我。
「沒事,糊就是咱們最大的保護色。你就記住,不管他們怎麼黑、怎麼造謠,全是衝著姜辭來的,和你沒關係,不用看,也不用在意。」
也對,我一個小糊咖,粉絲都沒幾個,有什麼好怕的?頂流的工作室一定會出面處理的。
我放下心來,咬著蘋果,玩起了手機里的消消樂。
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顧湛說楊姐已經來過一趟了。
楊姐最近手裡帶了新的藝人,比較忙,而顧湛剛和劇組那邊請了假,他說要陪著我,一直到出院為止。
我和顧湛在一起這一年多,他總喜歡和我拌嘴,加上工作壓力大,很多事上他也想不起來讓著我,為此我倆沒少吵架。
但自從我這次傷了腦袋以後,他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他把我照顧得極其周到,不管我怎麼使小性子,他都不會生氣。
從前他最在意形象,不許我弄亂他的頭髮,現在不管我怎麼擺弄,他都只會笑眯眯地看著我。
像一位慈祥的老父親。
「顧湛,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要不然怎麼會對我百依百順?」
他坐在小板凳上,趴在床邊,扒拉著我的手指頭,輕笑出聲:
「因為,你終於想起吃我這棵回頭草了。」
「啥?你再說一遍。」
他趕緊捂住嘴巴,搖了搖頭。
「好話不說二遍。」
嗯,這語氣,又好像回到了從前的顧湛。
3
我出院後,顧湛回了劇組拍戲。
楊姐說那部小成本網劇還在等我回去。
我不記得是哪部戲了,或許這一摔是真磕壞了腦袋。
但機會難得,我只好假裝應下,又抓緊惡補了一遍劇本。
片場休息的時候,我給顧湛發消息。
我:【咱倆是真要好起來了,居然都有戲拍。】
顧豬豬:【那可不,說不定下個爆紅小花就是你了。】
我:【咳咳,謙虛。】
顧豬豬:【好的,我的大明星。】
我正抱著手機傻樂,導演那邊叫我們去拿咖啡,說是姜哥在隔壁組探班,順便也請了我們一起喝咖啡。
一群人擠在桌子前,我站在最後面,勉強能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房車旁邊,戴著口罩,由助理撐著傘。
這應該就是他們口中的姜哥了。人紅就是不一樣,可以隨便請大家吃喝,可以坐得起那麼貴的車。
再想想我出院時,顧湛租來的車已經是我坐過最好的了。
不過沒關係的,程鳶,你要相信自己,你和顧湛都會好起來的。
人群聚得快,散得也快,很快就輪到了我。
我伸手拿過桌上的咖啡,那位姜哥卻突然朝我走了過來。
「過來,上車說話。」
4
我受寵若驚地坐進房車,趕忙向他伸出手。
「姜哥你好,我叫程鳶,是一個十八線小演員,很高興認識你。」
他關上車門,摘了口罩,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你又耍什麼把戲?我聽說你前段時間住院了,我希望你明白,咱倆的咖位早就不在一個檔次了,不要揪著我不放,好聚好散,明白嗎?」
他的話我聽得雲里霧裡,這張臉,我倒是認出來了。
原來他就是那位傳說中的頂流姜辭。
想來是那些營銷號的造謠被他知道了,人家是大咖,我是小嘍囉,自然得抓緊道歉。
我朝他鞠了一躬,正色道:
「姜哥放心,那都是營銷號亂寫的,我會立刻發微博澄清,絕對不會打擾到你的工作。」
姜辭有些奇怪地看著我,輕咳了一聲,示意我坐下。
「你別一口一個『姜哥』地陰陽我,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以後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的名字和我的出現在一起。」
頂流就是牛,說起話來都屌屌的,那些東西是別人造謠,又不是我蹭熱度,關我什麼事?
我心裡有些生氣,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努力保持著職業假笑。
「好嘞,姜哥,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我這麼老實的回答到底怎麼惹到他了,他臉色一沉,冷聲道:
「程鳶!」
「哥放心,我這就滾。」
我沒敢再多待,急忙從車上下來,跑回了自己的休息區。
卻沒想到,當天下午,我就和姜辭一起上了熱搜。
5
#姜辭片場探班程鳶#
#姜辭程鳶共坐一輛房車#
#姜辭程鳶疑似舊情復燃#
鋪天蓋地的熱搜下,是鋪天蓋地的謾罵。
姜辭的粉絲炸了鍋,開始瘋狂刷屏模式。
【晦氣女拜託離姜哥遠點,上趕著炒 CP 的吃相不要太難看。】
【又是機場擺拍,又是心碎落水的,這姐作秀真是有一手。】
【工作室能不能有點作為,這種毫無底線的炒作,能不能告她人身騷擾?】
【不信謠不傳謠,奉勸某些營銷號別太離譜。】
我被突如其來的網暴搞得一臉蒙,經紀人楊姐的電話正好打了過來。
「程鳶,我有沒有說過,讓你離姜辭遠點,你戀愛腦沒救了是吧,你還想不想在圈裡混?」
她劈頭蓋臉把我一頓罵,電話掛斷的那一刻,我才反應過來,我和姜辭好像真有點什麼事。
我在電腦上搜索我們兩個的名字,從一片謾罵里拼湊出了一個毫無印象的過去。
姜辭和我一起拍過幾部戲,為了收穫 CP 粉,在鏡頭前,我們兩個一直很曖昧。
外界盛傳我倆在談戀愛,對此,他從不正面回應,卻依然在鏡頭前偷牽我的手,和我共吃一個冰淇淋,脫外套給我穿。
直到他因一部群像仙俠劇一炮而紅,在短短半年的時間內,躋身頂流。
他開始否認我們的關係,聲稱過去的一切都是炒作,話里話外都在表明,我們關係並不好,是我背後的資本為了捧我,才逼著他配合炒作。
我看到最後,理清了事情的大概,關掉網頁時,才發現顧湛給我打了好多電話。
微信也是一長串的消息,他說,我已經買了時間最近的航班,這就趕過來。
我趕緊回撥給他,那頭幾乎是秒接。
「阿鳶,你沒事吧?我很快就到機場,晚上就去接你,你不要亂想,也不要去看那些人的言論。」
或許是我真的想不起來,我看這些完全代入不進去。
我捂著話筒,小聲道:
「顧湛,我覺得我可能有問題。」
他的聲音明顯焦急起來:
「你千萬別內耗,別往心裡去,我很快就來,絕對不會有事的。」
「顧湛,我是覺得我腦子有問題,我今年好像 26 了,但我明明記得我才 20 歲。」
6
我沒讓顧湛來陪我,因為我在網頁上也搜索了他的名字。
他早就不是我記憶里的小糊咖了,他是如今紅透半邊天的影帝。
原來那場意外落水還是給我留下了後遺症,讓我的記憶倒退回了 20 歲。
劇組收工當晚,我在酒店房間裡查了一整夜的資料。
我找到了自己的微博小號,這才發現我和顧湛早在五年前就分手了。
彼時他的事業逐漸有了起色,而我還是老樣子,長時間不見面讓我沒了安全感,而他工作繁忙也導致了我們的溝通越來越少。
我們開始出現分歧,開始爭吵,到最後不歡而散。
後來,我在一部古偶中演了個早死的白月光,因角色討喜的緣故,破了一次圈,收穫了一些流量。
楊姐借著熱度,給我接了個綜藝,我就是在那時認識了姜辭。
姜辭是和顧湛完全相反的人。
他偽裝得太完美了,細心周到,溫和謙遜,會包容我的一切小情緒,一雙眼看狗都深情。
我和他拍了兩三部戲,從朋友走到了情侶,吸引了一大波 CP 粉,但在鏡頭前,我們從未承認過戀情。
姜辭說,還沒到時候,等我們的事業都穩定下來,再官宣。
我一條條翻著自己的微博小號,不得不感慨,20 多歲的我,真是越活越回去,是個十足的戀愛腦。
和姜辭的所有照片,他的笑都是一樣的弧度,每個姿勢,都是恰到好處的曖昧。
可那時的我偏偏分不清,自以為收穫了完美的愛情。
在他吃盡了 CP 粉的紅利,提純了大批唯粉,事業開始上升時,我還在給他介紹人脈,在小號暗戳戳地秀恩愛。
20 歲的我去看 25 歲的程鳶,恨她不爭氣,恨她沒腦子,卻又心疼她是個傻子。
因為很快,姜辭拍的那部群像劇就爆了,他一躍而紅,迫不及待地甩了我。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愛丁堡,在他的謊言下,我被網暴,他的粉絲要我滾出娛樂圈,工作室請了大批水軍沖了我的微博廣場。
可憐我粉絲的聲音被淹沒在了洪流之下,當然也有一部分怨我不爭氣,脫粉回踩了。
我陷入輿論風波,丟了新戲,公司一直不大重視我,索性將我雪藏,我整整八個月都沒有接過工作。
直到今年,這部小成本網劇,是我輿論過後的第一份工作。
7
姜辭的公關很厲害,迅速壓下了下午的熱搜,也刪除了我們在房車上的照片。
他輕飄飄地摘出自己,只留我一年前的一條節日祝福微博,下面的評論區一片罵聲。
我心裡生氣,想狠狠報復他一次,楊姐卻說,以我現在的力量沒用的。
就算我拿出了我們戀愛過的證據,但網際網路沒有記憶,風聲過後,毀了事業的只有我自己。
「程鳶,你想好了嗎,你和公司的合約就快到期了,如果你執意要和他撕破臉,公司不會參與,解約後你的事情自己解決。
「小鳶,聽姐一句勸,女演員的花期太短了,與其去和爛人爭,不如多多提升自己,拿作品說話。」
楊姐她,看待問題從來都是一針見血。
我接受了她的提議,決定努力工作,證明自己。
整理好思緒後,我打電話給顧湛,向他表明了歉意。
畢竟把前男友叫回來重談這事,屬實不太合適。
電話那頭,風聲很大,顧湛沉默許久,終於爆發。
「程鳶,我是你養的一條狗嗎,讓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對不起,我腦袋有問題,我不記得我們分手了。」
「所以呢,你現在記得了,又要和我分手,不要我了對吧?」
他最近很累,每天拍戲到後半夜,只能睡三四個小時。
我聽出了他聲音中的疲憊,又想到我忘記的那段時光里,我們漸行漸遠、不歡而散的結局,心裡好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顧湛,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個小號,那裡記錄了很多我的生活,我知道後來我們分手了。
「我很感激你時隔多年,還願意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看我,可現在的我雖然是 26 歲的年紀,卻只有 20 歲的記憶,我很怕我們還會重蹈覆轍。」
縱使看了那麼多記錄,於我而言,卻不能完全感同身受。
我感激這次落水,讓我重新來過,也擔憂這次落水,會讓我和顧湛重蹈覆轍。
畢竟 20 歲的程鳶,太任性太固執。
電話安靜了許久,除了獵獵風聲和呼吸聲,我們誰都沒有講話。
就在我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時,卻聽見他說:
「22 歲的顧湛不懂 20 歲的程鳶,但 28 歲的顧湛懂,阿鳶,相信我,我們不會重蹈覆轍。」
或許這話太矯情,他又補了一句:
「回頭草你吃都吃了,反悔也晚了。」
8
在顧湛和楊姐的鼓勵下,我開始努力找回狀態,認真拍戲。
兩個月後,這部網劇殺青了,顧湛又替我聯繫了圈裡很出名的王導,他手中有一部爆款 IP 的改編劇。
顧湛是圈裡的紅人,王導給他面子,安排了我去試戲。
由於我出道八年,歸來仍是素人,還黑料纏身,一開始他們並不看好我。
我爭取的角色是一個反派女三的角色。這個角色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被主角團打敗的那天,她在臨死前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她也曾有過美滿的家庭,也曾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卻在家變後,被復仇沖昏了頭腦,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台下的副導翻了翻我的資料,皺起了眉頭。
「程鳶是吧?出道八年,除了炒 CP,你好像沒什麼代表作。」
四周一片鬨笑,我深吸一口氣,鎮定開口:
「張導您好,我是演員程鳶。首先,我想澄清關於炒 CP 的事情,沒有刻意炒作,鏡頭前的互動,是為了給劇和粉絲帶來更好的營業態度。
「其次,我想說,八年來我雖然沒有出圈的代表作,但每一部戲我都是用心拍攝的,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機會,也希望您可以相信我。」
我試戲的部分是角色臨死前的真情流露。
她的台詞不算多,但這個人物很複雜,有種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感覺。
我將自己代入進去,演她的不甘和後悔、絕望與釋然,恍惚間,好像看見了 25 歲的程鳶。
沒有微博記錄的那八個月,巨大的壓力下,她一個人在家裡,會想什麼呢?
思緒翻湧如潮水,我演到最後,倒在台上,閉眼的瞬間,落了一滴淚。
台下一片寂靜,王導率先為我鼓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