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些時日沒見這孩子了。」
我看著眸中都是緬懷挂念之色的貴妃娘娘。
抿了抿唇不言語。
她一個人緬懷了好一會才說道:「做母親都不容易。」
我對瑾瑜那是真的用了心。
一點點喂養長大,悉心教養,真心疼寵,絲毫不敢馬虎大意。
貴妃娘娘是明白這一點的,否則今日進宮就不會是不輕不重的敲打,而是懲戒了。
出宮的時候,貴妃娘娘賞賜頗多。
奇珍異寶、綾羅綢緞、上等藥材,滿滿一箱子燕盞,足夠瑾瑜吃個一年半載。
最主要這些東西都沒有標上宮廷印記,可以隨我安排處置。
我才到家門口,瑾瑜便跑上前來,擔憂輕喚:「母親,貴妃娘娘沒有為難您吧?」
「娘娘寬厚仁慈,怎麼會為難我,走,去母親院裡,娘娘賞了不少好東西,母親先給你好好挑挑。」
好東西不可能都給瑾瑜。
姨娘們可以不管,但女孩子們得給上一兩樣,讓她們攢著以後做嫁妝,或出門戴著都是體面。
待到入秋時,皇上病情大好,侯爺才從宮裡出來。
他與我說要納李皎月為妾,讓我好生操辦。
想到這攪屎棍就要來到侯府,略微有些惆悵。
瑾瑜抱著我柔聲安慰:「母親,您別難過,她敢欺負您,女兒定不饒她。」
也是,有瑾瑜這等大殺器在手,我怕她個球。
7
侯爺親口吩咐,我既然應了,就不會陽奉陰違。
這納妾辦得十分熱鬧,挑不出一點錯。
姨娘們個個來找我拿主意。
「只要我還是侯夫人,該你們的不會少,都回去吧。」
若我不是這侯夫人……
她們想來懂的。
李皎月只要乖覺,別想著把我拉下馬,隨便她作。若想取我代之,有的是人不答應。
新姨娘院子鬧騰了一宿,不得不說侯爺老當益壯,我做寡婦的願望還得等一等。
「夫人,侯爺帶著李姨娘來敬茶了。」
「記住從茶壺裡倒茶,不要燙。」我溫聲吩咐。
「夫人放心,奴婢省得。」
妾室敬茶,我都喝了十幾次,經驗豐富,也不需要做什麼準備。
姨娘們早早等候著,見侯爺牽著李姨娘進來,神色各異。
捏酸的、吃味的、惱恨的、不甘的。
我無所謂地看向李皎月,今日一襲水紅色衣裳,走路慢慢吞吞,嬌羞地依著侯爺。
聽說她昨夜在院中換了一身大紅嫁衣,與侯爺拜堂喝合卺酒。
我不明白,明面上做妾都無所謂,為什麼私底下又要在意這些?單純為了哄男人,讓男人對她有所愧疚?
侯爺鬆開她,走到我面前:「夫人。」
「侯爺。」
他朝我伸手,我假裝沒看見避開了。
我嫌他髒。
笑著讓丫鬟準備茶水,讓李皎月敬茶,我把見面禮給她,這納妾便算板上釘釘的事情,成了!
我是真沒有打算為難李皎月。
就連跪墊都厚實軟綿,誰知道她從丫鬟端著的托盤裡,端過茶杯假裝左腳絆右腳,又踩到自己裙擺,手中茶杯傾翻,茶水潑我一臉。
我是真沒有想過,她會給我來個下馬威。
「母親!」
「夫人……」
「夫人。」
尖叫聲四起。
我看著李皎月盈盈跪下,眸中含笑,嘴上言不由衷道:「對不起姐姐,茶水太燙,我沒有端穩,你大人大量,不會與我計較吧……」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我。
我看一眼李皎月,看向沉著臉的侯爺,我沒想過他會為我撐腰,只是想看看他什麼臉色,我好如何處置李皎月。
瑾瑜卻從外面跑來,操起丫鬟端著托盤裡的茶壺,重重砸在李皎月頭上。
「讓你羞辱我母親。」
變故來得太快,快到沒有人反應過來。
快到瑾瑜哭著喊著痛,她的手被瓷片劃傷,血滴答答地流。
「瑜兒!」
我心急如焚,上前抓住她的手。
「快,快準備清水,拿金瘡藥。」我聲音帶著幾分輕顫。
瑾瑜靠在我懷著,哭得聲嘶力竭:「母親,我痛,我好痛。」
侯爺上前來要看她的手,被她凶怒地推開:「你走開,你別碰我,都怪你,都怪你,讓她羞辱我母親,我恨你,我恨你。」
如果說一杯茶湯潑我臉上,讓我顏面盡失。
那麼瑾瑜的話,就是一把刀子,直接刺中謝君楠的心臟。
他站在原地,臉上難以置信,眼中有悲痛和愧疚。
我擁著瑾瑜離開大廳,姨娘自不會留,喊著端水、拿藥、準備紗布、請太醫……
可笑吧,太醫院院首就在家中,卻要請太醫。
侯爺要追過來,李皎月頂著一頭茶水、瓷碎片,臉上刮傷流血不止,伸手抱住謝君楠的腿,聲聲哀淒:「侯爺,您要為妾做主啊。」
侯爺用力抽出腳的同時,還狠狠踹了李皎月一腳。
這一腳他用了力氣,且踹在李皎月心窩子上。她當場就疼得臉色發白,蜷縮成一團。
「唔,痛。」
我出擁著瑾瑜離開時,剛好看見這一幕。
抿緊唇的同時,內心亦是翻江倒海。
這便是男人啊,愛你時可不顧及髮妻顏面,惡你時,亦可一腳要你半條命。
我對謝君楠更是噁心到極點。
他是始作俑者,結果傷、痛、淚都由別人承擔。
男人……
他真是糟踐這兩個字。
8
瓷片割破了一條血管,瑾瑜傷得有些重。
她死活不要侯爺給她看診。
太醫給她上藥包紮,她早疼得哭都哭不出聲。
不肯離開我半步,更不願見她父親。
那時為了維護我的勇敢,到此時只剩後怕。
她小聲與我說:「母親,我不後悔砸了她。」
等她睡著,我才輕輕擦了擦快要溢出眼眶的淚。
李皎月被禁足了,身邊更無一人伺候,也沒有一口吃食。
她想做人上人的夢,第一天就稀碎。
她以為愛她的男人,根本不愛她,她哭著喊著要見侯爺。
「夫人,夫人,李姨娘小產了。」
我聽後淡淡說了聲:「去稟報侯爺就行。」
「侯爺不為所動,她現在在喊您,說有個天大的秘密要與您說。」
我原本是不想搭理李皎月的。
但她說這個天大的秘密,我有些感興趣。
默了一會後,吩咐出聲:「給她找個大夫,別讓她死了。」
「是。」
李皎月命保住了,但是房事過多、身子虧損得厲害,大夫說她命不久矣,我驚得目瞪口呆。
她才十七八,與侯爺認識也才幾個月,一年不到,房事能多到哪裡去?怎麼就虧損了身子?
我去見她的時候,她消瘦得厲害。
就像是一個氣球,忽然間被放了氣,乾乾癟癟。
她看見我的時候,笑著道:「任宜家,你是怎麼做到被同化的?」
我面上裝得波瀾不驚,心中早已驚濤駭浪。
她是怎麼知曉我與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