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盡所有,全程只為照顧我的感受。
耳畔不斷喊我的名字。
「楠楠,楠楠……」
他低低喘息,輾轉承歡,知我所求,懂我所需。
我整個人像陷在一片混沌又輕飄飄的雲團里。
隨風搖擺,充實又滿足。
又像躺在清凌凌的小溪中,輕柔的泉水撫過我每一寸身體。
由內而外享受到最虔誠的洗禮。
我在空中,看到一場又一場絢爛的煙花綻放。
只覺美不勝收,渾然忘我。
只記得昏昏睡去時,窗外已然蒙蒙亮了。
……
第二天睜開眼,已是下午。
身邊沒有人,白色的紗簾輕輕飄揚,窗前是一大束嬌艷欲滴的玫瑰花。
下床時,全身上下像散了架,讓我齜牙咧嘴好一會兒。
樓下沒看到煜城,但我知道他在。
因為餐桌上擺著精緻的果盤,廚房裡有咕咕冒著熱氣的湯,噴香又濃郁。
我心情愉悅,便索性去玫瑰田裡轉了一圈兒。
采了一大束玫瑰回來時,卻撞見一道高高的身影如雕像般立在門口。
他垂著頭一動不動,看上去落寞又頹然,像個被遺棄的小孩。
我疑惑地喊了聲:「煜城。」
他驟然回頭,兩步疾跨過來,一把將我擁入懷中。
身體卻在輕輕顫抖。
我愣住:「煜城,發生什麼事了?」
溫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耳畔,由急促到和緩,他似乎終於平復下來。
「我以為你走了。」他啞聲說。
我霎時失笑,輕拍他的後背:
「我去採花了。再說,我的車子還停在外面呢,你沒看見嗎?」
「忘了。」
我心中既感動又難過。
他那麼敏銳又多謀的人,這點都想不到,分明是關心則亂。
「昨天晚上那些話,我是氣他們故意說的。」我突然覺得有些委屈,「你竟然問都不問我一句直接走了,如果我沒發現你,那我豈不是冤枉大了。」
他雙手捧起我的臉,目光痴纏地凝視著我。
「對不起,楠楠。
「我有時候,很懦弱。
「楠楠,答應我,以後無論怎樣,不要突然離開我。」
我眼眶濕潤了。
「好,我答應你。」
13
我搬到了別墅。
煜城越來越熟悉我,開始收放自如,掌控節奏。
他像一個攻城略地的將士,時常逼得我不得不抽泣著央求,繳械投降。
他卻只低嘆著吻掉我眼尾溢出的淚水,呢喃輕哄。
卻依舊縱橫馳騁,一往無前。
……
婚禮如期而至。
煜城拍下了一個十二克拉的鑽戒,取名「心慕」。
開場前,我在 VIP 室整理婚紗。
一個陌生號碼打來,我接通,聽見肖逸的聲音。
「楠楠,你真的要嫁給他?」
我不欲理他,正要掛斷,卻聽見他又開口。
「你不想知道煜城是怎麼死的嗎?」
我渾身血液凝結,愣在當場,好半天才道:
「你,你……」
他聲音繾綣:「楠楠,是我,我也回來了。你不在的日子,我很想你,來見見我好嗎?」
我厲聲說:「我不管你是誰,我今天結婚,請你不要打擾我!」
他輕輕笑了起來,自顧自說道:
「你在現場看到那本日記了,後來,我去查了這個痴情的男人,發現他已經死了。真可惜啊,明明已經是首富。
「楠楠,我是為你回來的。如果你現在來找我,我會告訴你如何救他。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人知道真相。」
我腦中迅速思量。
他說得沒錯,唯一知道上一世煜城死因的,只有他。
這件事始終是懸在我心頭的隱患。
我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掙扎片刻,我沉聲說:「好,我現在去找你,告訴我地址!」
「我的車就停在你院外的小路上,你出來就能看到。」
我看向院子裡,綠植掩映間,停著一輛白色的車。
手機被伴娘拿走了,我無法和煜城聯繫上。
「楠楠,你現在來,我就告訴你。你知道我的,說過的話絕不出爾反爾。」
我一咬牙,推開玻璃門,朝車子走去。
婚紗裙擺很長,我不得不雙手拎起,一步一挪移。
肖逸放下玻璃窗,遠遠看著我。
他模樣未變,但神情和姿態果然換了個人般。
五年後的肖逸已功成名就,氣場更加沉著鎮定,正如現在。
我慢慢走到離車子幾米時,忽然停下了腳步。
肖逸微微蹙眉,打開車門,向我招手:
「楠楠,上來。」
我後退一步,忽然轉身,大步往回走。
不。
我不能去。
我答應過那個男人。
無論什麼情況,絕不突然離開他!
他很強大,他是煜氏集團董事長。
可在我面前,他只是個愛我愛到失去理智的脆弱男人。
他多麼期待這場婚禮啊。
這些日子,他一看到喜帖就不自覺發笑,一聽到別人恭喜就心情愉悅,一遍遍審視婚禮現場圖片,甚至為了挑選一首稱心的背景樂,請了專門的音樂團隊改編。
他偶爾疑惑地嘆息:「楠楠,我真的要娶你了嗎?」
我不能再讓他陷入被我遺棄的懷疑和恐慌中。
沒有什麼,比我們的婚禮更重要。
14
婚禮順利舉行。
台上,煜城給我戴上「心慕」鑽戒時,紅著眼眶,虔誠地吻了我的手背。
我也淚流滿面,感恩上蒼。
我們度過了一周如膠似漆的新婚生活後,一個陽光明朗的上午,對著美得驚人的玫瑰田,我向煜城講述了重生這段離奇的經歷。
他坐在陽光下,安安靜靜聽著。
沒有打斷我,沒有表示質疑。
我說完,有些忐忑。
「煜城,你信我嗎?」
他璀璨的目光注視著我。
「嗯,你說的,我都信。」
我有些怔愣。
他淺淺笑開,溫聲說:
「這段時間,我一直覺得自己像在做夢,我怎麼可能,忽然就擁有了你。我時常覺得匪夷所思,時常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差錯,不然,我怎麼會如此幸運。
「你說上一世,我們只短暫聯姻一年,冷漠得像陌生人。事實上,從我提出聯姻時,我確實做好了這種準備。
「那本日記我的確有,不過自從你來到我身邊,我就沒有再記錄了。寫日記是我情緒壓抑到極致,快堅持不下去時,心理師教我的傾吐方式。
「好可惜啊,那個世界的我最終沒和你在一起,他沒我幸運,不過我感謝他,因為他,讓你看到了我。」
我心中情緒翻湧,眼淚止不住落了下來。
「可是他說你死了,我不知道你怎麼死的。
「我好害怕,煜城,我們一起去找肖逸吧,他要多少錢都給他,讓他告訴我們真相。」
煜城起身,走到我身邊,溫柔地拭去我的眼淚。
又輕輕將我摟入懷中Ṫû⁽。
許久,有些縹緲的聲音從我頭頂上傳來。
「我想,我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我身子驟然一緊。
他安撫似的撫摸我的發頂,繼續說: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祥的人。幼年被親生母親嫌棄,長大一點,遭受數不清的白眼和霸凌。想辦法回到煜家後,更是經歷親人間的冷漠無情,爾虞我詐,甚至九死一生。
「我身邊的人,都以極其慘烈的方式離開了我。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我的存在就是錯……
「我對這個世界,其實,沒什麼留戀。唯一的念想Ṭū́ₛ,只有你。楠楠,如果不是你的不經意出現,我或許,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即便得到了權勢,名利,可我內心無比清楚,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我能像個人一樣,站在你面前。我的世界因你而生,只有你。
「我大概是自殺的。
「我其實很早以前就隱隱有了一個念頭,只要你還在那裡,還不屬於別人,我就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如果有一天,你結婚了,你和別人要共度餘生了,那……就是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了。
「上一世的我,想必就是這麼做的吧。」
他平靜地、坦然地一句句剖白,用淡淡的口吻,講述一個男人暗戀至死的前世今生。
我將臉深深埋入他的懷中,雙肩聳動,泣不成聲。
15
江文婉突然來找我。
地下停車場,她擋住了我的去路,臉色蒼白,瘦骨嶙峋。
「我孩子沒了,肖逸逼我打掉了。」
我一怔。
肖逸重生回來,他和江文婉肚子裡的孩子有四年父子親情,怎麼還會逼她打掉?
她眼神溢出痛苦,繼續說:「手術大出血,子宮摘除。我以後,永遠也不可能當媽媽了。」
我看她神情有些不對,只想趕緊離開。
「你來找我做什麼?」
她看向我,神情忽而有些疑惑。
「肖逸他變得好奇怪,他不理我了,有時候看見我,目光甚至帶著恨意。可他為什麼恨我呢?我對他做得難道不夠嗎?
「他是不是被你蠱惑了?
「慕楠,你已經結婚了,我現在這麼慘,什麼也沒了,我求你,別跟我搶肖逸了好不好?」
她說著要上來拉我的胳膊,我用力推了她一把,閃身躲開。
「江文婉!我和肖逸早就沒有半點關係了,你和他的事,不要再扯上我!下次你再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我會立刻報警!」
回家後,我ṱûⁿ將這件事告訴了煜城。
他沉吟片刻後說:「肖逸和江文婉上一世或許又發生了什麼事,你是死後重生的,肖逸看來也是。」
他神情凝肅:「慕楠,肖逸的事我要調查清楚,這段時間你儘量不要出門,明天開始,我給你安排兩個保鏢,如果去你爸家,一定要讓保鏢陪同。」
我點點頭。
一周後的父親節,我陪爸爸在小區里散步時,爸爸回家拿東西的一分鐘時間,我被藥物迷暈。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輛車裡,被皮帶捆綁著,肖逸在飛速開車。
「肖逸!你瘋了!」我怒喊。
肖逸轉頭朝我笑,聲音溫柔:「楠楠,你醒了,抱歉,再忍忍,一會就到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我盯著他。
他仍是溫聲細語:「我記得你喜歡住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我買下了一間房子,你肯定喜歡。不喜歡也沒事,我既然重生了,賺錢是很簡單的事,我們以後隨時可以換房子。」
我冷冷看著他,沉聲說:「肖逸,我已經結婚了,你在犯法知道嗎?」
他笑了笑:「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活得那麼謹小慎微幹什麼,我上一世就是吃了這個虧,被江文婉那個女人拖累了一生。現在我不管了,楠楠,只有我們才是最相愛的,你現在還恨我,我可以理解,沒關係,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
我冷靜了下來。
爸爸發現我失蹤會報警,會通知煜城。
煜城一定會找到我的。
「你是怎麼死的?」我問。
肖逸沉默了一會兒。
「被江文婉從二十八層陽台上推下樓,摔死的。」
我難以置信。
「你們不是很相愛?怎麼會?」
肖逸搖頭,聲音平靜:「我不愛她,這麼多年和她糾纏不清,是我太優柔寡斷,又貪戀那點家庭溫馨,沒想到卻讓我失去了你。
「得知你死的時候,我快瘋了。要不是江文婉耽誤我一生,要不是在求婚現場放那些照片,你又怎麼會死!
「我當時恨極了她,那天一時衝動掐了她的脖子,掙扎的時候,孩子拿了棍子衝過來,為了躲他,我被江文婉在混亂中推下了樓。」
我聽完消化了好一會,半天才開口:「所以你恨江文婉,還逼著她打掉了孩子?」
「那個孩子,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回來,就是從根源上挽回這個錯誤的。」
沉默許久,我終於問出了那個問題。
「煜城呢,他是怎麼死的?」
肖逸偏頭看了我一眼:「據說,跳崖自殺。」
我驟然閉上眼。
這個男人啊……
竟然真的這麼做了。
雖然知道他現在好好的,可是想到他上一世,百億身家都不要了,一個人孤零零走到懸崖上,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我就心疼得難以復加。
我難掩情緒起伏,紅了眼。
肖逸的手機響了,他摁了免提。
裡面傳來江文婉的聲音,語調有些怪異。
「肖逸,我最近老做同一個夢,有個小男孩一直哭著喊我媽媽,他說你是他爸爸。他哭起來好可憐,一直問我們為什麼殺死他。」
肖逸語氣冰冷。
「江文婉,我和你再沒有任何關係。那天晚上是你給我下了藥才有了那個孩子,你子宮拿掉,也是意外。」
江文婉聲音哀怨:「肖逸,你怎麼突然就變了個模樣呢?你不是也喜歡我嗎?你說你一直想要一個媽媽,想要一個姐姐,好幾次,我知道你也動了情,」
肖逸厲聲打斷她:「江文婉!我對你算仁至義盡,如果你再糾纏我,我對你不客氣!」
「砰!」
車身忽然被猛烈撞擊了一下。
我驚恐地看向窗外,江文婉正開著一輛紅色的車子在追趕。
她的聲音仍在電話里傳來,陰森可怖: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肖逸,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原本有個可愛的兒子,是你和慕楠那個賤女人毀了這一切!你們想雙宿雙棲,除非下地獄!」
「砰砰!」
她像瘋了般,又連撞幾下。
肖逸咬著牙,緊緊握著方向盤。
我看向窗外,忽然渾身發涼。
車子現在行駛的地方,正是我上一世出車禍身亡的立交橋。
一種無力的宿命感湧上心頭。
我渾身戰慄,驚恐至極。
難道,結局根本不能改變?
一聲巨響——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車子在高速行駛中被撞翻,撞在了橋墩上。
車尾部瞬間起火。
周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
模模糊糊的視線中,我看見駕駛位上的肖逸滿臉鮮血,一動不動。
我身體被皮帶綁著,腿也被死死卡住,完全動不了。
路上的人慌亂喊叫,可誰也不敢過來。
「裡面好像還有人活著!」
我絕望地望著遠處的人群,心裡喃喃道:
煜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額頭上的血遮住了眼睛,我在一片血紅中,似乎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朝我衝過來。
「不能過去!車子隨時爆炸!」
「救不了了,那個女的下半身都卡住了!」
「小伙子別多搭一條命!」
我看見了煜城的臉。
他蹲在我身邊,冷靜地看了看我的處境。
試了幾個動作,座椅紋絲不動。
後面的火越燒越大,汽油緩緩朝火勢處蔓延去。
我哭著說:「煜城,不可能救了,你快走!」
他輕輕眨了下眼睫, 朝我笑了笑:
「楠楠別怕, 我會陪著你。」
說完, 他竟乾脆坐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群響起驚呼聲:
「那人不要命了?救不了還不快跑?」
「他不會是……」
「啊!他打算殉情!」
「天!」
煜城眼神平靜,溫柔地抱住我。
「楠楠, 你頭上流血了,是不是很疼啊?」
我虛弱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紅著眼尾,滿目心疼地看了我一會兒。
小心翼翼地低頭, 吻我的額頭, 我的臉,我的唇, 伴著低低的嘆息:
「楠楠,我愛你,至死不渝。」
我們在大火中,緊緊相擁。
16
蝴蝶效應發揮作用了。
千鈞一髮之際,立交橋上駛過一輛救火回來的消防車。
我們被救出後不到一分鐘,車子轟然爆炸。
肖逸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咽了氣。
江文婉沒死, 但被撞到腦神經雙目失明,還將面臨接下來的法律制裁。
17
我的腿受了輕傷,在醫院 VIP 病房躺了一周。
我沒有讓煜城進病房一步。
「你對自己的生命如此不在意, 說不要就不要了, 我以後怎麼依賴你?
「你不愛惜自己, 我也不會愛惜你。」
我很生氣。
差一點,他就白白陪我死了。
想到這一點, 我就恨不能在他頭上敲幾下。
他站在門外,神情難過又無奈:
「楠楠, 別生氣了,醫生說你需要靜養, 情緒太激動不好。」
我冷著臉, 並不看他。
他就站在門邊, 也不走。
許久,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
我抬頭, 狐疑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
他微微蹙眉:「我的義肢其實不能站太久。」
「以前沒聽你說。」
「以前我習慣忍住不說, 可你說要我愛惜自己,我想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我緊抿著唇, 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進來坐下吧。」
他唇角一彎, 立刻大步跨進來,坐在我床上。
我豎起眼睛瞪他:
「我讓你進來是坐沙發上, 誰讓你坐我床上了!」
他揉了揉眉心,搖頭說:「坐沙發不能啊。」
「不能什麼?」
「不能吻你。」
下一秒, 他壓了過來, 猛烈地攫住了我的唇舌。
……
那原本只是一個吻。
後來, 不知怎麼就朝另一個方向,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在輕喘中問他:
「不是說讓我靜養麼?」
他動作不停,口中答疑解惑:
「適當的運動, 也有益身心放鬆。」
「你這還是適當?」
「夫人,忍了好多天了,你體諒一下。」
「體諒多久?」
「快了。」
天漸漸暗了下去。
窗內,相愛的人愛意橫流。
窗外, 明朗的夜空中驟然閃亮,綻放出幾朵五彩斑斕的煙花。
朝天邊閃爍的星辰,直直撞去。
恰是人間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