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我爸以五千萬賣給前男友。
結婚當晚,他說:「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們結婚的消息。」
高中聚會被逼問結婚對象是誰,我哭:「他死了,英年早逝。」
我老公的臉色很好看。
1
閨蜜顧子衿叫我參加高中聚會,我拒絕了。
她下句話:「你真不去?你高中男神也來誒,他發福了,你不想看看?」
我心動了。
我高中暗戀體育委員,他的肱二頭肌和打球撩衣服時露出的腹肌,讓我花痴了兩年。
高三我鼓起勇氣告白,被秒拒,他不喜歡長痘的,他喜歡校花。
六年過去,他發福,而我已經沒有青春痘了,不得好好找回場子!
不過,想到那人也會去,為了避嫌我還是在家裡好好待著吧。
顧子衿聽到我的顧慮,呵呵一笑:「你們夫妻倆還真是奇怪,我只聽說 CP 避嫌,像你們這種真夫妻避嫌到這種程度的聞所未聞。」
我微笑不語。
「你放心吧,我問過班長,你老公沒空去。」
這我放心了,激動道:「去!」
老公的行程要從別人口中聽說,很正常,畢竟我跟周懷之算不上真夫妻。
2
我們是高中同學,大二開始交往。
大三那年我出國留學,走之前把他甩了。
研究生畢業後我本來準備留在德國,可是家裡破產。
我火急火燎趕回來,才知道我爸用五千萬把我賣給周懷之。
我爸說是我爸,其實是養父。
這要追溯到我剛出生那會,我親媽為讓我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把我跟真千金調換了。
我第一次聽到這麼狗血的戲碼,以為他們在跟我開玩笑。
直到真千金回家。
我回國後,鬢邊花白的男人愧疚道:「朝朝,我也是沒有辦法,要是沒這五千萬,我得去坐牢,你就當報答我們陳家這麼多年對你的培養吧。」
說的也是。
就算最後真相水落石出,他們也沒讓我賠償,甚至給了我幾十萬讓我出國,別在他們面前晃悠惹人煩。
我跟周懷之沒有婚禮,直接秘密領證。
領證那天是我們時隔四年第一次見面。
他穿著黑色的高定西裝,個高腿長,唯一變化的是那張臉。
以前那小子最愛傻笑了,領證那天我從頭到尾沒見他笑過。
所以我沒敢問他為什麼要娶我。
當晚,他直接讓我搬進婚房,然後公事公辦地丟給我一沓婚內財產協議。
我只掃一眼就寫上名字。
周家家大業大,周懷之又是唯一繼承人,我只有命一條,他能圖我啥?
周懷之見我這麼爽快,眼神有點冷:「你倒是爽快,不怕我把你賣了?」
我靦腆一笑:「你不會的。」
除了他,誰會出五千萬買我?
他涼涼地掃我一眼:「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們結婚的消息,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你只需要做好你該做的,不該做不該說的就不要做不要說。」
我忙點頭:「我懂,我懂。」
我算是聽出來了,這小子娶我是為折辱我,以報我當年甩他之仇。
只要等他把氣出完,估計會直接把我丟開。
我只需要等著。
周懷之聽了沒表現出高興,眼神反倒更冷了。
他黑著臉地撿起床上的財產協議,摔門離開,留我一人獨享空房。
我躺在大床上,直呼:「爽!」
做富家太太的生活比我想像得舒服,睜開眼有人伺候,想吃什麼穿什麼都有人送到眼前。
唯一不滿意的是——太閒了。
終於,在周懷之又一次按時回來吃晚飯時,我大著膽子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嗯。」
我屏氣凝神道:「我可以去工作嗎?」
他不解地皺眉:「關我什麼事?」
我這時候明白過來了,他從頭到尾沒想過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是我自己想像當總裁的金絲雀,想得太投入了。
我尷尬地笑笑:「哈哈,是這樣的。」
我立馬開始投簡歷,我研究生讀的是服裝設計,有過幾段不錯的實習經歷。
很快成功進入一家國內有名的時尚雜誌當時尚編輯。
這個行業難免快人一步接觸到娛樂圈的八卦。
比如當紅女星喬願與能源巨頭寶石能源集團繼承人周懷之昨晚密會的緋聞。
清晰的照片中,周懷之的風衣披在喬願身上,兩人靠得很近,像他把她擁入懷中。
倒是相配。
我看得入神,主編突然過來打斷我的出神:「向朝,你今晚回去加急寫一篇分析他們穿搭的稿子出來,趕熱點。」
分析我老公跟他緋聞對象的穿搭,我真是個忍者神龜。
晚上在書房噼里啪啦寫稿子時,我忍不住腹誹。
許是寫得太入神,我不知道周懷之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
直到他出聲:「這款 BUBERRY 新款男式風衣穿在喬願身上,更突出她的惹人憐愛,晚風為他們披上浪漫……」
我一愣,隨之緩緩點下保存,然後合上電腦。
周懷之目光沉沉:「你還真是大方。」
我斬釘截鐵地說:「這都是工作,而且我相信你們絕對沒有任何不正當關係!」
「你倒是懂事。」
我似乎品出一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我搖頭甩出這個荒謬的念頭,怎麼可能?他應該高興有我這麼一位懂事體貼的老婆。
3
書房的尷尬後,周懷之兩天沒回家,所以在高中聚會上見到他時,我蒙逼了。
顧子衿在班長耳邊低語:「不是說周懷之不來嗎?」
班長也納悶,靈機一動道:「可能是因為校花來了吧,兩人高中不走得挺近的嗎?前兩天還約會了。」
「怎麼可能?周懷之跟我家朝朝……唔唔……」
我立馬捂住她的嘴巴,及時挽救我發誓「不外傳結婚消息」的信譽。
周懷之看我一眼,很快又去跟喬願說話,好似我們只是一對陌生人。
不等我生出什麼情緒,我的高中男神宋傑昆進來了。
果然,我最愛慕的肱二頭肌和八塊腹肌變成了將衣服繃出痕跡的肥肉。
我難受得齜牙咧嘴,歲月是一把無情刻刀。
宋傑昆撞上我的視線,眼前一亮:「是你,好久不見,你漂亮了好多。」
我敷衍地點頭,注意到周懷之的視線。
我回望過去,他明顯很不高興,嘴角微微下撇。
我怒了。
他還不高興了,憑什麼他身邊是美女?跟我搭訕的卻是顏值崩塌的前男神!
宋傑昆下一句話讓我驚掉下巴:「你是不是結婚了?兩個月前我經過民政局,正好看到你跟著一個男人進去。」
他一句話激活聚會的氣氛,眾人七嘴八舌:「向朝,你太不講義氣了,結婚也不請我們,不要紅包了?」
「子衿,你肯定知道是誰吧,你們關係這麼好。」
「帥不帥?幹什麼的?」
喬願身邊的一個女生嗤笑道:「這麼藏著掖著,要不是丑,要不是窮,要不是老,是吧,喬願?」
那個女生跟我在高中很不對付,原因是高中我們都喜歡宋傑昆,一次送水,宋傑昆接了我的,讓她丟了臉。
事實是,宋傑昆喜歡喝飲料,她送的是礦泉水。
這個梁子還是結下,她覺得輸給喬願沒什麼,輸給我是真丟臉。
我急得滿頭大汗,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喬願拍拍女生的手,歉意道:「朝朝,對不起,小清她就是說話比較直,沒什麼壞心思的。」
章清撇嘴:「我就是實話實說,不然為什麼藏著掖著?要是她老公有懷之哥一半好,肯定到處炫耀了唄。」
顧子衿怒了:「章清,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嗎?管得真幾把寬!真是奇怪,說話這麼臭,吃屎也不刷牙!」
罪魁禍首宋傑昆出來拉偏架:「大家只是開個玩笑,你們別往心裡去。要不,向朝你把老公叫過來一起玩,我們給你補紅包,當賠罪和祝福。」
4
顧子衿冷笑,正想繼續輸出。
我一把按住她的手,看了宋傑昆幾秒,隨之露出一抹笑:「我也很想帶他過來見見大家。」
周懷之抬頭看向我,眼神有莫名光澤晃動。
我將劉海撩到耳後,笑得溫柔:「他是一個很好的人,長得好看,對我又好,還捨得給我花錢,這個包就是我們結婚第一天給我買的。」
我把包放到膝蓋上,無奈道:「愛馬仕 Birkin,幾十萬吧,他一送就是一批,我都背不過來。讓他不買他還生氣,真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一顰一笑,把備受寵愛的富太太姿態拿捏得穩穩的。
章清狐疑的眼神在我的包上打轉:「你以為你說說大家就會相信嗎?
「你少用,確實分不清楚是真包假包。」
她瞪我一眼,竟將我的包搶過去,塞到喬願的眼皮底下:「喬願,你看看!」
喬願瞥一眼周懷之,接過包翻來覆去看一會,笑得牽強:「應該是真的。」
我全程保持淡定。
跟周懷之結婚後,我住的房間有一個衣帽間,各款名牌衣服一應俱全,隔一段時間還會多幾個款式。
他再恨我,也不至於放假包讓我丟臉。
我本來不怎麼背,我打心眼裡覺得這些是我的,今天是鬼使神差。
人的劣根性吧,只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光鮮亮麗的一面。
章清還不死心:「既然你老公這麼好,那帶過來一起見見唄,別不是嫁了個老頭吧。」
宋傑昆似乎覺得自己很幽默,哈哈大笑道:「老頭好啊,死了能繼承遺產,真羨慕你們這些女人。」
我盯著宋傑昆,點頭,傷神道:「他確實死了。
「英年早逝。」
全場寂靜。
周懷之表情空白幾秒,然後臉唰地黑下來,跟鍋灰有得一比。
5
顧子衿反應過來,抱住我的頭配合我演戲:「朝朝,別難過了,你老公泉下有知,不會想看到你這麼難過。」
有女生眼眶跟著紅了,愧疚道:「對不起向朝,我們不知道。」
我從顧子衿懷裡抬起頭,因為悶笑發紅的眼睛讓我的難過看起來十分真情實感。
我擺擺手:「沒事的,都過去了。」
顧子衿當即從口袋裡掏出兩個紅包,這是她昨晚當伴娘搶到的,正好派上用場。
她將紅包一股腦塞進我手裡:「這是我的禮金,一份份子錢,一份帛金,接下來的日子要好好過,一個人也要堅強!」
「謝謝你子衿!」我抱住她,感動不已。
幾個同學紛紛給我轉錢。
我邊收邊道謝,最後看向宋傑昆,難過地說:「如果傑昆不提,這件事我也不會在這裡說,他永遠活在我心裡。」
宋傑昆嘴角抽搐,咬咬牙轉錢。
我眯著眼掃了下金額:「禮輕情意重,雖然傑昆才給了……」
顧子衿配合:「朝朝,節哀啊,我相信傑昆不是故意的。」
於是,他又轉了兩千。
我滿意了,掃向章清和喬願:「我知道,大家都是好人……」
兩人表情僵硬。
我心裡得意。
活該,誰讓你們看戲,難道不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戲嗎?
周懷之突然說話:「確實應該給。」
下一秒,他給我轉了五十萬,漆黑的眼珠子倒映出我的假笑,聲音帶著那麼一股子咬牙切齒:「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祝你老公安息。」
我的笑愈發真誠。
他恐怕是第一個給自己包帛金的人,可喜可賀。
誰讓他當啞巴,我又得遵守約定,不暴露結婚,這是為我們兩個好,他會理解的。
想到這裡,我心安理得。
一旁的章清看到這麼大的數目,叫出聲:「五十萬!」
「啊!」
在場的人對我的同情,變成羨慕嫉妒恨。
我露出無辜的表情:「你不會不給吧?」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她咬著牙給我轉了兩百塊。
切,小氣鬼。
6
散場後,我和顧子衿手挽著手,高興地算今晚收了多少錢。
宋傑昆追上來,發福的臉上堆著油膩的笑:「向朝,我送你回家吧,你們兩個女生不安全。」
我跟顧子衿面面相覷,腦海中響起警鈴。
不知道他是圖我的錢還是圖我的色,搭訕我這麼一個美若天仙的假寡婦。
不論是圖哪個,都不是好東西。
我的臉唰地拉下來:「我老公占有欲很強的,他活著那會就不允許我跟男的多說一句話,死了怕是更變態,我怕他深更半夜來找你。」
宋傑昆呆立,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尬笑道:「向朝,別開玩笑了。」
我抬眸看向他身後,露出幸福的笑,道:「老公~」
他身體一抖,落荒而逃,頭都不敢回。
而我,正好跟周懷之對上眼。
他似乎聽到我那聲「老公」,喉結滾動,薄唇微張,像是想應。
喬願的出現打斷我們的對視。
男俊女美,好不登對。
我收回視線,拉著顧子衿逃走。
7
上計程車後,我張羅分一半帛金給顧子衿。
顧子衿沒有表現得很高興:「你跟周懷之以後都這樣嗎?」
我一頓,緩緩道:「我欠他的。」
她癟著嘴,眼裡閃爍幾滴晶瑩:「朝朝,我知道這不怪你,我永遠在你身邊。」
顧子衿就是這樣,看上去大大咧咧,實則十分敏感。
我哈哈大笑,上手捏她的臉:「騙你的,當富太太有什麼不好啊!
「你知道有錢有閒老公不在家的生活多爽嗎?家裡好幾個阿姨,搞衛生、做飯,我睜開眼啥也不用干。還能根據專業和興趣找工作,不用擔心收入,周懷之長得又帥,看著還賞心悅目……」
我的一番炫耀成功把顧子衿氣到吐血,恨聲道:「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8
周懷之先我一步到家,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跟在家裡開大會一樣。
送美女回家還早回來,寡不死你。
我一邊腹誹,一邊躡手躡腳,試圖從他身後穿過去。
走到一半發現他正看著我,我的小動作全落他眼裡。
我收回抬到一半的腳。
他一語驚人:「這麼想我死?」
我忙賠笑滅火:「哥你消消氣,我這不是沒辦法嗎?你也不想我們的婚事被發現吧?」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立馬滾,滾得遠遠的!」我朝幾步之遙的樓梯跑,他猛地拽住我的手。
我下意識甩開,聽到他倒吸一口涼氣。
周懷之捂著右臂,眉頭緊鎖,薄唇抿得發白,像在承受極致的痛苦。
我停住逃跑的步伐,站在原地,有點子不知所措:「你、你沒事吧?」
話說出口我才發現,我的聲音在打顫。
那件事情之後,我竭力讓自己不再去關注他,可還是多多少少聽到他的一些消息:
比如,他不能再執筆畫畫了。
我知道他對畫畫的愛,他說過,畫畫陪伴他度過一個又一個孤獨的日子。
他父母是商業聯姻,生下他後像完成彼此的使命,一心撲在事業上。
一年到頭,他也就新年能見到他們幾面。
所以,他畫爸爸媽媽帶孩子到遊樂場,想像是畫里幸福的小孩。
他畫來開家長會的爸爸媽媽,想像能把爸媽的助理變成父母。
他畫……白髮蒼蒼的我們在海邊依偎著,想像天長地久。
即使被罵不務正業,他也沒放棄過。
然而,最後害他不能作畫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我。
周懷之睨我一眼,自嘲一笑:「沒事,廢了一隻手而已。」
他說得雲淡風輕。
我卻仿佛聽到他深藏的痛苦,壓低聲音:「你是不是不能畫畫了?」
他坐回沙發上,視線落在半空,神情中透露著一點落寞:「右手做不了那麼靈活的事了。」
這一刻,在商場上大殺四方的商業精英,好似一下子被打回原形,露出脆弱的內里。
我的良心遭受拷打,湊過去乾笑道:「你渴嗎,要不要喝水?」
他點頭,接過我遞過來的水後,淡淡道:「我的腿有點酸。」
「我給你捶捶。」
他從善如流地蹺起大長腿:「麻煩你了。」
我剛結束內心的掙扎,蹲到他面前,又聽他說:「我們結婚後一直分房睡,今晚我想進主臥。」
我從滿心愧疚中找回理智,一口否定:「不行!」
出賣尊嚴夠了,總不能連帶身體一起出賣吧?
周懷之慢悠悠地再次喝了一口水,歪著頭,髮絲半遮住眼,態度漫不經心:「你不是喜歡肌肉男嗎?這麼多年,我一直堅持運動,你不想看看?」
這小子,居然、居然使美男計!
他怎麼知道,這麼多年了,這招對我還是很管用!
我愣愣地點頭。
他揚唇而笑,漆黑的眉眼溫順地垂下,帶著點魅惑和堅定,我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木質香。
很淺,溫柔中帶著疏離,一如他在人前的模樣。
然而此刻,他柔順地靠在沙發上,指引我去觸碰他。
我的手被他牽引著落到襯衣上,解開紐扣,第一顆、第二顆、第三顆……
9
我吞了一口口水,眼神炙熱。
眼見要見著更私密的地方了,他忽地拽開我的手,起身恢復冷臉:「你想得美,讓宋傑昆給你看吧。」
他丟下久久晃不過神來的我,走進客房。
「……」
FUCK!
10
我度過一個孤獨的夜晚。
第二天接到顧子衿發來的一個高檔餐廳地址,讓我看著辦。
我回覆:【喳。】
訂的是午餐,我到的時候顧子衿還沒到。
我早聞這裡的廁所豪華,搶先體驗。
結果太大,我七拐八拐到了隔壁連著的酒店。
我正抬頭眯著眼找指示牌時,身後傳來幾人的交談聲:「周總,一起吃個午飯吧。」
「不了,公司還有點事需要處理。」
我僵住,悄咪咪轉過身。
沒錯,正是周懷之,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搖曳身姿的大美女,赫然是喬願。
我計劃溜走,結果撞上周懷之的視線。
他先是一驚,隨之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當即想起他的話: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做的不做。
這時候需要臨場發揮了。
我飛速掏出墨鏡戴上,盡職盡責地裝瞎子,摸索著往門口走。
一個人影擋在我面前,我連呼:「借過借過。」
他不讓,我自己換了個方向,再次撞到他懷裡。
我咬著後槽牙,把墨鏡稍稍往下拉,露出我的白眼。
他露出狡猾的笑。
我氣沖沖地瞪他一眼:「先生,請不要欺負一個瞎子!」
周懷之伸手,迅速脫下我的墨鏡,以不容置疑的姿態攬住我的腰,將我往懷裡帶了帶。
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好似要將人溺死:「老婆,怎麼不認識自己的老公了?」
11
我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他、他、他被奪舍了吧!
周懷之泰然自若,眼裡閃爍著趣味,好像在欣賞我的窘迫。
剛才跟他一起的幾人走過來,領頭的男人大腹便便,肥肉都快撐破西裝了。
我的視線忍不住飄向他稀疏的頭頂,又強迫自己禮貌性地移開。
男人疑惑:「周總,這是?」
周懷之垂目看我,輕笑道:「我的妻子。」
說話時,他強硬地將手指插進我的指縫。
我的無名指硌得難受,低頭一看,才注意周懷之戴著結婚戒指。
喬願臉色蒼白。
男人看了眼我,又看了眼喬願,聰明地沒說話,告別後同其他人離開。
喬願強顏歡笑:「懷之,你是在開玩笑吧,我以為你們是假結婚。」
她跟周懷之從小認識,兩人的父母也是老相識,她知道這事一點都不稀奇。
周懷之端詳她臉上的表情,眉峰微微蹙起,若有所思地說:「我應該沒做什麼讓你誤會的事,見面也沒談過工作以外的事,我把你當朋友和合作夥伴。」
他偏著頭對我說:「我打算髮展娛樂產業。」
我愣住。
他仿若看出我的疑惑,戲謔道:「你從高中起最喜歡的不就是批評明星穿搭,說要是你設計一定能讓他們大殺四方。」
他竟然還記得。
我尬得原地扣城堡。
我高中是話癆,又覺得自己才華橫溢,總拉著他分享夢想,也就是成為最頂尖的服裝設計師。
「高中聚會,你一開始不想去,不是我去你才答應去的嗎?」
「不是,是因為宋傑昆也去了,擔心某人舊情復燃。」
喬願情緒爆發,拽著他的手:「可她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拋棄你,你是不是在騙她,讓她先放鬆警惕?」
周懷之冷下臉,驀地鬆開我的手,帶她到一旁。
我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但喬願臉上的神態變化我看得清清楚楚。
顧子衿躥出來,風風火火地拽我走:「陳向朝!你找廁所找到這裡我真是服氣,快去吃飯,我餓死了!」
周懷之沒追上來,這一頓我食不知味,一直在思考他的話。
想到後來我又罵自己自作多情,資本家為了利益而已,我還真當他純情大男孩啊,還是為了一個拋棄過他的女人?
陳向朝,男人畫的餅你都吃,你腦殼壞掉了!
壞事一樁接一樁。
陳茜打電話過來,說爸媽讓我帶周懷之明天回家吃頓飯。
陳茜,是被我頂替了十幾年的真千金。
一聽到她的聲音,我忍不住擔驚受怕。
我好像回到高三那年,養父母總護住得意的陳茜,用責備的眼神看我。
她是在高考前一個月回來的。
瘦瘦的,站在陳家門口,說我親媽爛賭,想把她賣了還債。
她們爭吵之下才知道,她是陳家的親生女兒。
一紙親子鑑定將我打入地獄。
養父母沒趕我走,讓我留在陳家,搬到客房。
我對占據真公主十幾年的美好生活心懷愧疚,一一照做。
可是,我慢慢發現,她恨我。
她來我房間隨意翻找東西,在我制止後哭著出去找養父母,說我讓她滾出我家。
她會掐自己,說我打她。
她會在餐桌上吃飯,突然號啕大哭,說我嘲笑她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
養父母對我的眼神越來越冷漠。
我還聽到過他們商量,等我高考後送我回親媽那裡。
高考前兩周是我們兩個的生日,他們出去慶祝,很晚才回來。
我站在客房狹窄的窗戶前,看他們一家三口幸福地手牽著手。
我很羨慕,也很內疚,是我阻礙了他們的幸福。
不過,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高考前一周,在陳茜跟養父母說,我嘲笑她跟豆芽干一樣痩時,我被掃地出門。
在顧子衿的幫助下,我才沒有流落街頭。
我卻永遠忘不掉,養母冰冷的眼神:「向朝,你太讓我們失望了,你搶了茜茜的爸爸媽媽這麼多年,你欠她的!」
12
我沒打算告訴周懷之回家的事,下到車庫計劃借輛車時,發現他早等在那裡。
他靠在柱子上,見我來了,「嘖」一聲,頗為不耐地說:「愣著做什麼?快點。」
我傻了一般飄過去。
他牽過我的左手,皺著眉左右看:「戴上戒指,誰結婚了一天戒指都不戴的。」
這不是你希望的嗎?
看在他陪我去陳家的份上,我把抱怨的話吞回去,從包里掏出戒指戴上。
周懷之這才滿意,施捨給我一個點頭。
13
養父母十分熱情,陳茜也不再是當年瘦瘦小小的女孩。
她豐滿很多,也高了不少,穿著白色的長裙,仰著頭,像一隻驕傲的小天鵝。
陳茜甜甜一笑:「姐姐,姐夫。」
具體來說,我比她出生早幾分鐘,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麼叫我,我不自然地笑笑。
餐桌上養父對周懷之噓寒問暖,活像一個好父親。
陳茜坐在我對面,談話空隙,她突然問我:「姐姐,姐夫是不是跟喬願關係很好啊?我是她的粉絲,能讓姐夫幫我要個簽名嗎?」
她的一番話成功讓餐桌陷入寂靜,陳茜狀似無知,吐了吐舌頭:「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養母親昵地捏捏她的臉:「胡說什麼呢,姐夫肯定是因為工作。」
養母轉而對我以一副教育的口吻說:「朝朝,你可別為了這些捕風捉影的事情跟懷之吵架,他在外面工作,肯定要逢場作戲,你要顧好後方。」
「你是不是找了一份工作?這可不太好。」她不認可地說,「你得當好懷之的賢內助。」
她這一番話可謂是感天動地,可以稱之為丈母娘的典範,我要是周懷之,不得感激涕零?
我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養母:「如果是陳茜,你也會這麼勸她嗎?」
養母表情一變:「茜茜哪有你這麼好的福氣?她得靠自己。半年前在你爸的介紹下進了一家公司,她老闆狗眼看人低,看你爸沒落,欺負她,讓她干雜活。茜茜多努力做事都沒用,老闆還把升職的機會給一個處處不如她的女生,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茜茜一生氣就辭職了。」
以陳茜對我雙面人的態度,養母的話存疑。
養母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說:「要不,讓懷之在公司給茜茜安排一個工作,茜茜聰明能幹,肯定很快能勝任高管的職位。這樣,你們兩姐妹一個在內,一個在外,一起減輕懷之的壓力,都是一家人嘛。」
她圖窮匕見,全然一副寵愛女兒的慈母形象。
養父雖然不說話,但明顯也是這個意思。
陳茜坐在他們中間,勝券在握的模樣,如被捧在掌心的公主。
這讓我想到我被掃地出門的前一天。
我聽到養母跟養父說:「茜茜都為了趕走向朝傷害自己了,家裡容不下她,不能讓茜茜寒心。」
養父嘆一口氣。
我那時才知道,他們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想站在我這邊。
乃至後來,陳茜無法容忍跟我在一個城市,他們都張羅著送我出國。
他們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我欠陳茜太多。
私底下,陳茜得意地說:「便宜你了,德國留學對你們這種窮人來說剛剛好。」
14
我沒看周懷之,沒詢問他的意見,提聲道:「不行。」
養母的笑容凝固:「這孩子,百善孝為先,爸媽的這點小請求你都不願意幫嗎?」
許是周懷之的沉默給了他們信心,養父跟著責怪:「你捫心自問,我們陳家養你這麼多年,吃的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妹妹可是過了十幾年苦日子!」
養母苦口婆心:「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爸爸媽媽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茜茜是你妹妹,你忍心讓她在外頭被人欺負嗎?」
又來了又來了!
每當我不想順他們的心意,他們都會來這套,數落我從陳茜處偷來的幸福。
他們說我欠她的。
可是,我做了什麼?
是我讓那個女人將我換給陳家的嗎?
是我明知道自己不是陳家的女兒,還鳩占鵲巢嗎?
我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要承受全部的後果!
這一次,我不想再忍受了!
為什麼我要為別人的錯誤買單?一次又一次,像背負無底洞的罪孽!
我打斷養母的話:「夠了,周懷之的五千萬還不夠買我的孝心和二十年的養育之恩嗎?」
養父最不喜歡別人忤逆他,當即怒目圓瞪:「你這是什麼意思?」
當下,我眼前閃過小時候生病,養母片刻不離地守在我身邊。
以及養父在我生日時抽出時間回來陪我,將我扛在肩膀上,說我是他的公主。
他們那時候是真正愛我的吧?
是我沒有福氣,當不了他們的孩子。
但也,到這裡了。
我得卸下擔子,當一個沒有罪的陳向朝。
我起身,抽過紙巾擦手,一根一根,慢慢擦乾淨:「今天我過來,是想跟你們做個了斷,我已經還清了你們的恩情。從今以後,你們是你們,我是我,我們不會是一家人。」
養父氣得發抖:「陳向朝,反了你!」
我轉身欲走,身後傳來陳茜的尖叫聲,隨之是玻璃破裂的清脆聲。
我回頭,周懷之高大的身體擋在我面前,腳邊是碎開的玻璃碎片。
對面的幾人一臉驚駭。
周懷之平靜得出奇,慢條斯理地抽一張紙巾,擦拭額角冒出的血珠。
他的語調很緩,落在耳畔卻自帶不容置疑的力度:「在你們用陳向朝換五千萬時,應該知道你們兩清了。所以,誰都沒有權利逼陳向朝做任何事情,她是自由的。」
15
——她是自由的。
這句話,高中的周懷之同我說過。
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門口,一輛亮瞎眼的豪車停在路邊,身穿黑西裝的司機,打開后座的門。
穿著校服的帥氣男生下車。
我跟在軍訓時認識的顧子衿打趣道:「大少爺駕到,通通閃開!」
我們嘻嘻哈哈笑成一團,下一秒,男生出現在我們面前:「同學,借過一下。」
他像看傻子一樣看我們,估計是聽到了。
我們兩個尷尬地遁地走。
更尷尬的在後頭。
回到班級才發現,他是我們因為打球骨折,請假不參加軍訓的同班同學。
有什麼比嘲笑別人被聽到更難為情的事情嗎?
有,那人是你同學。
好在周懷之似乎沒有把這件事放心上。
我們分科後也是一個班,交集多起來是在高二。
我話太密,聊遍全班,最後被調去跟周懷之做同桌,坐在旁邊的其他人也都是班裡出了名的文靜。
周懷之專注力超強,很多課我都見到他在畫畫,把我當成透明人。
我忍了兩天,終於沒忍住,以一句「你是在畫畫嗎」單方面拉開話匣子。
我們長達一年的同桌生涯沒有拉近彼此的距離。
他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我懷念跟他同桌的日子。他不這麼認為,高三再次換同桌時,他毫不猶豫地離開我。
嚶。
所以,我一直以為他討厭我。
直到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晚自習。
當時我已經被趕出陳家,在顧子衿家暫住。